《[猫鼠]吾心无名》有情风月

16、十五·英雄

　　【十五英雄】

　　展昭刚回开封府还没坐多久，皇宫里就传了旨过来，就是赐婚那事，只是多加了一句意思是展护卫若是应了，包大人就无罪开释恢复原职。
　　展昭深深皱眉。他自是必须要接下这圣旨的，若丁月华真是姽婳，若丁月华真是那挟制圣上之人……
　　他自是可以不去娶她的。
　　“臣，领旨谢恩。”他缓缓闭合双目，接旨。
　　今夜，有必要去探一次禁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入夜。
　　展昭藏身于树上，冷静地看着多了一倍不止的禁宫守卫来来往往，御书房亮着灯，隐隐约约有一人影，似是坐在案前读书。
　　展昭皱了皱眉，足下用力，登上御书房的屋顶，掀开瓦片看了一周，确定只有赵祯一人。
　　他沉吟，手中扣着刚刚捡的几颗石子。据他的观察，这些人是二人一组看守一个位置，每个时辰换一次班。
　　他刚想用石子打晕那些人，却看到那守着门口的两个守卫突然僵硬不动，竟是被打中了穴道，晕了过去，却还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随后蹿出，飞快地闪入御书房，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不会被人在窗口看到的角度。
　　展昭一愣，从房顶看下，那个人分明就是白天刚刚被押入开封府大牢的莫若卿。
　　莫若卿若有若无地看了房顶一眼，展昭微微笑了，从屋顶翻下，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了墙角。
　　“臣见过圣上。”他想跪下行礼，却被赵祯阻止。
　　只见赵祯摇了摇头，轻轻道：“有两个高手，似乎都是女人，一个白天来让朕下旨，一个三更来给朕下药。”
　　展昭急了，“什么药？”
　　“三更雨。”回答他的却是莫若卿，语气平淡而确切。
　　三更雨，毒娘子最精准的毒药之一，中此毒者内力全消，四肢软麻无力，每日三更若是不服等量的三更雨或者是三更雨的解药，次日便会失去意识，第三日即死。
　　“毒娘子是界主夫人。”瞥了一眼展昭的表情，莫若卿补充道。“已经死了。”所以她的毒药现在都在界主那里。
　　展昭的神情凝重起来，“能解么？”
　　莫若卿微微一笑，“有人能。”
　　展昭眉毛抽了抽，又转过头问赵祯，“赐婚是怎么回事？”
　　赵祯扶额，无奈道：“赐你御猫名号的时候，朕就知道泽琰肯定会喜欢你。听若卿说了你们的关系，朕还打算把朕的御猫儿嫁到白家呢，怎么可能会愿意给你和丁家的老姑娘赐婚？”
　　展昭呛住，我说皇上啊，你还能再不正经一点吗还能吗……为什么是臣嫁啊明明是白耗子要进展家门才对吧！
　　赵祯似乎很满意于他的反应，笑容更深，竟是冷了起来。
　　“更何况，那个丁月华，血腥气太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他微微眯起眼睛，“朕总觉得白天来的那个说不定就是她。”
　　“现在襄阳之患未除，京城这边不宜妄动。禁军有半数都归了皇叔，动武的话，朕没有把握。”赵祯修长的指尖微微扣着桌案，只可惜他浑身无力，敲不出什么声响。
　　“展护卫也不是不知，五月二十契丹使者就会到襄阳，若是让他们联合，我大宋河山就危险了。襄阳王府有五百铁血卫三百弓手一百王府护卫一百武林人士，还有一座鬼斧神工机关重重的冲霄楼。没有几千兵力是很难攻下的。如今边关战事虽不算紧急，但也脱不开人手，李德昌死后，空闲的兵力就只有丁家还足够，可丁家兄弟却提条件要展护卫娶他家的妹子。”赵祯顿了顿，挑眉看展昭，笑得一脸促狭。
　　展昭尴尬，哭笑不得地想着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人物就盯上他了……
　　“所以，婚礼要办。”展昭呆住，却又在赵祯的下一句话中松了口气，“但是不能成功。展护卫要想办法在婚礼上揭发丁月华的本相，让丁家兄弟无颜再护着他们的妹子。而且，朕需要一个机会离开这些守卫的监视，赐婚的话，朕会主婚。那时候——”
　　“朕要她身、败、名、裂。”他冷而缓慢地一字一字言道，话中有嗜血的残酷。展昭垂眸，心中虽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被压了下去。
　　“罪名……逼宫谋反、残害李氏一门忠良、欺君……这些够了罢。”赵祯轻轻闭眼，眉心是满满的倦。李家被灭门之后，大宋的将领恐怕没有几个不曾顺服襄阳王了吧，丁家兄弟应是一明一暗，不知……值不值得他赌一把。
　　丁月华再狠，也不至于对自己家下手吧。
　　罪名还要加上诋毁我家耗子——展昭在心中默默补充。

　　“对了，若卿你是来做什么的？”赵祯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被晾了许久的莫大总管，偏偏头问道。
　　莫若卿淡淡道：“等人。”
　　赵祯讶然，“等谁？”
　　莫若卿不语，看向门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空灵的笑，一只纤长白净不似习武之人的素手推开门，月色的袖口微褪，露出一截光洁的玉臂。
　　赵祯眼前顿时一亮，这几日虽夜夜能见到这个女子，却始终是隔着面罩的。如今她着了一件白色罗裙，宽松随意的款式，却更显得她身材曼妙，魅惑无边。
　　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容颜。
　　展昭发誓他绝对见过这张脸，在许多日月之前，他曾不止一次从秦梦楼头牌的房间里抓一只白耗子回家，那时，这张脸的主人就会在一旁轻笑着看醉了酒的贵公子嘴里翻来覆去地骂猫，——却毫无反抗地跟着展昭离开。
　　陷空岛的女主人把五弟寄存在开封府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他，少让五弟饮酒，更不要让他总在青楼里虚度光阴。只是，能让锦毛鼠进青楼买醉的，这两年，就只有那只猫。
　　她总是在想，她其实是应当感谢他的。虽然那贵公子如此执着地爱了他，可若非他们之间的矛盾，她也没有机会留他过夜。
　　白五爷是一个太爱干净的人，他视天下女子平等，却是平等的不在他眼中。
　　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在叫她明月。他少数女人之一的明月。
　　秦梦楼花魁，明月。
　　秦梦楼明月容貌姣如明月灿若星辰，琴舞双绝书画精通，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白玉堂是这么形容这个人的。只是他不知道，她还有着另一个身份。
　　——自由杀手界的二，人称秦淮仙子，柳明月。
　　此时，三更未至。

　　“本色其实不适合我。”将腰间两柄刀中更粗重的一把递给莫若卿，明月轻轻叹息，右手覆上剩下的那把刀青色的刀鞘。
　　那把就是她的佩刀本色，四大名刃之一的本色。“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名士与风流薄如蝉翼，英雄与本色，却是较为厚重的。
　　英雄则是界主的佩刀，然而，却是很多年不曾染过血了。自从十五年前李世坤醉了酒将一身内力全都传给心无名后，他便再也没办法以正常的方式修习内息。
　　大概是心魔吧，总想着过去自己有着多强大的力量，便无法接受如今的处境，于是，无法改变。一身武学配了魔功，就再也驾驭不了最正气的英雄。
　　她虽不知莫若卿为何让她偷出英雄，但她很清楚，如今的李世坤，配不上这把刀。
　　莫若卿接过，把刀身从漆黑刀鞘中抽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叹息。
　　“英雄至少两年没出鞘了。”他的指尖缓缓滑过刀刃，一丝血痕渗出，让青色的刀身染上几分悲凉。
　　“冲霄楼铜网阵，长歌断不了熟铜条，英雄可以。”莫若卿淡淡道，丝毫不觉得他说的是多危险的地方。
　　“若卿你要去冲霄楼？”赵祯惊道，“你会机关阵法吗？”
　　莫若卿看向展昭，“我只怕泽琰会去。”
　　明月一怔，突然说道：“我刚刚忘记说了，展大人接了圣旨之后，丁月华就收拾包裹去襄阳了。丁兆兰问她原因，她说是去通知她的小五哥，届时一定要来参加婚礼……”
　　“什么？”展昭瞪大了眼睛，心中焦躁不安，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白玉堂当真误会了，那不就糟了！
　　莫若卿皱眉，“展兄你留在开封处理京中局势，我去襄阳找泽琰说清楚。”姽婳若是骑普通的马，自己日夜兼程应当能赶在她前面，若非如此，自己应当也能和她同日赶到。
　　展昭沉吟，良久，点了点头。
　　莫若卿望向柳明月，“把解药给皇上服下，然后……”
　　他突然冷冷笑了，一向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明月，五月初五，送姽婳一份大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