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上》羽如云

4、疑惑

　　小公子很有礼，回头见到人，就止住脚步，口里说道，“姐姐借过。”说完才绕过杵在当地的绿衣妇人，头也不回，扬长便去。叶同跟着他，边走边回头看，心里直犯嘀咕，看就看吧，也不必这么夸张吧？死盯着人，张着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真是很过分。

　　这次总算没有乱走，直接地就走到谢堂晔官邸的正门口，天还没黑，大门敞开，门官见到他，就说，“这位一定是暨公子了，快快里面有请，我家大人等你良久。”

　　小公子脸色端正，礼节周全，“多谢哥哥带个路了。”

　　门官一路小碎步带着他走，一路笑裂了嘴，“看暨公子叫得，都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当得起暨公子的哥哥，真是折煞小人了。”三品文官正书的门官，也相当八品的官衔，小公子不过一介平民，这句小人，才是折煞了小公子，不过小公子只是怡然自得，跟着往里走。

　　走到书房正堂，谢堂晔正在案前办公，见到小公子，不觉眼前一亮，果然是人中异品。他未及说话，小公子早已一揖到底，语气恭敬地说，“暨见过谢大人，大人辛苦。”

　　“外侄子何必如此多礼，叫我舅舅即可，早前就听你娘提起过你，今日才有机会一见，”谢堂晔笑呵呵地打招呼，自己的妹子倒也没有胡乱夸张，这孩子看着就招人喜欢，“赶这么远的路，累了没有，饿了没有，舅舅叫人给你备晚饭，你先去吃了，歇息一下，再来。”

　　小公子揖了揖，客气道，“舅舅不用忙，我刚吃过了才来，第一次来，就怕礼节不周，哪敢多打扰府上各位。”

　　谢堂晔听他说话，心里更是喜欢，这孩子长得好，教得也好，十分地有礼貌，白叫叶中梁捡了个宝，“来人，叫人送安神汤来，让小公子洗洗尘，去去疲惫。你快坐，快坐，看站着累到。”

　　小公子却摆手，说，“舅舅，不要叫人忙了，我看舅舅忙，如果舅舅不责怪的话，就麻烦舅舅随便安排个房间，我早早休息，养好了精神，等舅舅空了，再找侄儿来细谈。”

　　他倒是会说话，谢堂晔想，听他说话，也不知是他累了，找个借口要去歇息，还是真体恤自己案前一大堆的文案堆着，如果自己坚持，倒变成小孩懂事，大人不懂了。他也就放弃了想和他坐下来细谈的冲动，说，“好吧，今晚就早些休息。”

　　入夜，谢府大门才关，后院的门墙却翻出两个小人影来。前面一个落地利索，后面一个却摔了一跤，嘴里抱怨，“这好好的大门不走，为何偏偏要翻后院？叫人看见了，以为我们是贼。”这声音，分明就是叶同。

　　站着的人看着他站起来，才说，“你就是不懂事，人家门官也是官，为何要听你差遣开门关门？能不麻烦人家，就少麻烦人家。”

　　叶同心里嘀咕，就你主意多，道理多，做的都是希奇事，说说都是你的理，说不过你，不开口总行了吧？

　　两人胡同里出来，却奔夜市走。

　　白日里路上差点撞到的绿衣妇人，这时候，却在宫里。她面前放了一堆的绣衣，眼前正有人在一件件细挑。这人身量瘦高，穿着一件细条前襟的长宫女宫装，上面绣着鲜艳欲滴的大红牡丹。她边挑，边说，“天慧娘娘就是喜欢你娘做的绣衣，如今你娘不在了，这绣衣就难挑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金属声。

　　妇人唯唯诺诺，不敢多言。眼前这位，是当今正宫娘娘贴身的侍女，所有宫女的领袖，人人都尊称她莫夫人。这倒罢了，听说她身怀绝技，捏死个人就像捏死个蚂蚁一样容易。要把她得罪了，死了就跟个死蚂蚁一样。

　　好不容易等她挑称心了，勉强拿了两件，嘴里问，“你常在外面走，有没有看到听到什么稀奇的事情，说来给我听听，我可以转给娘娘解解闷。”

　　她问得漫不经心，那织衣的妇人听了却多心，迟疑地说，“有趣的事情没有，倒是有件奇怪的事情。”

　　莫夫人哦了一声，等她的下文。

　　那织娘说，“今日我在路上，撞上一位小哥，长得和小公主一抹一样，年岁身材都相似，若不是他举止行为和小公主截然不同，我差些以为小公主改了男装私自出宫，不过我也知道小公主没有这个胆。”

　　莫夫人抬眼看了织娘一眼，问她，“哪个小公主？”

　　那织娘说，“就是益娘娘跟前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公主。”

　　莫夫人垂着的眼帘蓦然一滞，漫不经心的神色凝重起来，不过就片刻的功夫，又恢复了正常，声音平淡地说，“哦，居然有这种事情，那么你有没有打听一下这孩子是谁，都住哪里啊？”

　　那织娘答道，“我只听他的随人叫他暨公子，说是要赶到谢大人府上，其他就不知道了。”

　　莫夫人冷笑一声，说，“这种事情，你都敢乱说？就算珍娘娘过了世，她也是皇上的骨肉，那些个宫外面的野孩子怎么能拿来和小公主比？你以为平日里给各位娘娘送绣衣，见过几个人，就能胡乱说话了？我该叫人来掌你的嘴。”

　　那织娘吓得一轱辘跪倒地上，连连磕头，“莫夫人饶命，莫夫人饶命。”

　　莫夫人看着她磕头，冷冷地说，“我只是说该，又没说要，你吓成这样做什么？你知道怎么说，知道怎么做，我何必叫人来处罚你。好啦，这天也黑了，你还是赶快出宫，回家好好呆着去吧，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那织娘暗暗叫了声侥幸，连剩下的织衣也没敢拿，说了声，“多谢莫夫人。”爬起了，就逃也似的走了。

　　莫夫人等她走没了影，才拍手叫人来，吩咐道，“去查查谢府上的暨公子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