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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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上次战事夏方受挫的缘故,近一个月来,宋夏双方处于对峙局面.故这段时日战事倒也清闲,公孙策一面让工匠加紧打造箭矢器械,一面与韩萧商量行军战策.
这日,公孙策正与韩萧在屋内的沙盘中细画战事.展昭本欲陪在公孙策身旁,但思虑到杨夕乃李元昊的人,若公孙大哥这无双的计策被他听了去,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于是拿起置与案上的长剑,道:"公孙大哥,你且与韩将军慢说,我到外边走动走动."
公孙策自是知晓展昭的心思,轻轻一笑,道:"好,你万事小心."展昭勾起一边唇角,朝公孙策浅浅一笑,提剑而去,唯留一个淡薄的身影.
公孙策目送展昭离去,直至少年的走出门,方才转过头与韩萧谈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两人细谈了一阵.韩萧望向公孙策,见他清秀的面容上忽而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仿佛有妙计呼之欲出,因问道:"公孙大人,是否有何良策?"
"也不是什么好计策,就是想离间一下元昊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公孙策嘴角轻扬,折扇往沙盘一指,道:"将军请看,西夏北面为辽,西面分布着西州回鹘和吐蕃诸部.元昊生性多疑,因而,我等可修书与西州回鹘、吐蕃诸部以示交好,共伐元昊不臣之心.元昊若得知,必定惶惶不可终日.为防日后遭两面夹攻之患,他定要协调与诸族关系.无论他是打还是安抚,反正他是无暇南顾.如此,我们便可趁隙一击,坐收渔人之利."
"好一个离间计!"韩萧忍不住拍手称好,"可是,为何不联辽呢?"
公孙策折扇轻摇,目光深邃,"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那便静待时机.在绝佳的时机做出绝佳的决策,方能获取最大的胜利……
韩萧仍是忧虑.辽与西夏皆对宋朝虎视眈眈,若辽国趁宋与西夏打得水深火热之时自背面攻来,岂非坏了好事?
似是看清韩萧的心思一般,公孙策淡笑,"你担心辽国会趁火打劫?"
韩萧点了点头,道:"辽与西夏皆对宋朝虎视眈眈.公孙大人,你该清楚,这并非不可能."
"我知道."公孙策笑了笑,"不过,我保证,此次,辽国绝不会插手."
韩萧扬了扬眉,"你肯定?"
"是的,我肯定."
那淡淡的自信的笑容,令韩萧不得不信.于是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明儿再说吧!"公孙策道:"现下我想去看看军需储备.做到心中有底,方能出奇制胜."
韩萧点头应了,掩了案上的兵书,与副将叶昊晟带着公孙策下了城墙.
展昭自然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公孙策身旁.他好奇心极重,一路上缠着公孙策问东问西,公孙策亦耐下心来与他解释.
"咦?"展昭正与公孙策说着,语调忽而扬高了,手指向粮仓的方向,"好奇怪……"
公孙策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是奇怪,粮仓聚堆,若西夏放把大火,北风一吹,这关上粮草岂不是被烧个干净?行军打仗,后勤保障和粮草供应需得充足.若粮草供应不足,必会人马困乏,军心大乱.如此一来,战还未打,便败了个彻底.
公孙策蹙眉沉思,只觉百思不得其解.这般堆砌粮草,岂非自寻死路?
展昭低声问:"公孙大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不会的.公孙策轻轻摇了摇头,这总领王小安他是见过的,皇帝赵祯的亲信,心思缜密,哪有这么容易出错.
那么,理由只有一个.
他的故意的.
绝对!
公孙策秀眉轻蹙,思绪万千.展昭陪在他身旁,亦随他一块儿想.
忽而,展昭只觉后脊一凉,下意识地护紧了公孙策.转眸,便对上那双冷漠而锐利的眼.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方可拥有这样一双眼.
凭着习武之人的直觉,展昭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用手肘撞了撞公孙策.公孙策会意,两人极为默契聪明的将满腔疑惑吞会肚中,顺便撒上一把土.
开玩笑,若说眼神能杀人,这总领大人如刀似霜的眼神足以在大宋第一才子和名动江湖的南侠身上捅十几个窟窿了.
于是,展昭与公孙策很聪明地选择闭口不语,什么也不去想.反正来日方长,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公孙策与展昭同韩萧并肩而行,细看军需储备.三人一边走,一边与韩萧细说与西夏对仗的计策.展昭在一旁陪着,笑容温淡,未言片语.若论兵法策略,还是公孙策了然.
公孙策转了一圈,见军需储备十分充足,甚感欣慰,与韩萧叶昊晟详说了一些山川谷战的兵法战略,便相辞回城.
塞北苦寒.因公孙策畏冷,展昭便从床上扯下张棉被盖在公孙策身上,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即坐在他身旁,与公孙策一同守候着烛火,直至深夜.
公孙大哥,展昭便这般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可好?
你到哪儿,展昭便随你到哪儿.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公孙策不经意地转眸一看,只见展昭那温淡的笑容便静静地守在他身旁,令他莫名的心安.不由得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双水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似有千言万语.
此时无言胜有言,一切深在不言中.
展昭,你之于我,我之于你,都是一样的.展昭两个字,早已在不经意间,深深刻在我心口,成为我心头的痕迹,永世无法退散.
那么,且让我们相伴一生.
时间在两人指尖静静地流淌.
公孙策靠在展昭胸前,两人静静地相依.
展昭垂眼,公孙策抬眼.
忽而,一阵风吹过,展昭眸光一凛,伸手抄住一物.
展开一看,原是一个小棉球,里边藏着一个字条.
上边仅有几个字.
今夜亥时,竹林中见.
是谁?
公孙策与展昭皆不知.
公孙策转眸去看展昭,展昭面色凝重.
半晌,展昭摇了摇头,"公孙大哥,不可,太危险了."
"不."公孙策站起身来,"虽不知是何人,但,我非去不可."
"可是……"
公孙策摇摇头,止住展昭,"我想,这纸条是王小安写的.他约我出去,定有要事相告.且,关上的粮草布置得如此奇怪,我必须得一探究竟."
展昭终是点了点头,与公孙策候到亥时,便相携去竹林.
到了竹林,展昭隐匿在公孙策身后,静静地守护着他.
约公孙策出来之人正是王小安.
王小安见着公孙策,毕恭毕敬地参见公孙大人.公孙策温文一笑,便央他告知来意.
"只是告诉公孙大人皇上的想法."王小安将一块令牌,说如韩萧于大宋不忠,可凭借这块令牌调遣关上将士,将他押解回京.
公孙策接过令牌,冷笑连连.
自庞统太庙逼宫后,皇上对武人更忌讳了.
所以,皇帝赵祯才会让王小安来找公孙策,让公孙策盯着韩萧一点.
然公孙策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与王小安谈了一会,便相辞回城.
回到屋内,因夜已深,展策二人并未多言,和衣而卧.
躺在床榻上,公孙策想明了一件事.那粮草,是王小石故意如此安排.只为防万一韩萧兵变,便一把火烧了这粮草,如此,他纵是有心逼宫,也没这个力.
展昭转眸,深深望进公孙策的眼眸,双臂一展,将他揽在怀中.而公孙策便连个挣扎也无,直接一头撞进少年的怀抱中.
展昭垂眼,将头搁在公孙策的肩上.几缕青丝散落下来,与公孙策的相互交缠,飘散在空中.
"展昭……"
"公孙大哥……"少年笑容温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公孙策周围,将他环绕,令他莫名地心安.
展昭俯下脸,与公孙策的贴至一块.
公孙策扬起一抹清浅的笑颜,淡淡的,在迷蒙的月色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展昭,萧关之行,即便是再凶险,我也不曾畏惧.因为,我知道,有你陪伴在我身旁.只要有你相伴,我相信,任何艰难险阻,我们都是可以携手共渡的.以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展昭淡淡地笑了,将抱着公孙策的手臂紧了紧.
此刻,他是多么庆幸,他是他的依靠呵!
公孙大哥,展昭之心愿,便是与你,一生相依.
为了这一天,我情愿,倾尽所有……
一连几日,公孙策都在屋内堆砌战事,与韩萧细说破夏良策.韩萧每每对公孙策所筹计策感到万分惊喜,一一点头应承,按照公孙策的吩咐如此这番安排好.公孙策眸中那愈发淡定从容的神态,让韩萧相信,只要按照公孙大人的佳策去做,此番与夏对仗,必能大胜而归.
公孙策,国士无双,深谙战策,战无不胜!
"我已按照公孙大人的吩咐修书至西州回鹘、吐蕃诸部以示交好.如公孙大人所料,元昊得知后即刻派兵前往攻打西州回鹘、吐蕃诸部."
"如此甚好."公孙策轻摇折扇,浅笑盈盈,"如今之计,便是坐山观虎斗.待双方两败俱伤,再联辽趁隙一击."
"请公孙大人示下."
"夏辽边境一直争执不下,久斗不懈,将军何妨再略施小火?"公孙策道:"派一小股军队至边境劝诱辽境党项人叛逃.消息传至耶律宗真那儿,他定大怒.待挑起夏辽矛盾,我等再趁机与辽结盟,给西夏一个两面夹攻,岂不妙哉?"
"此计虽妙,但也十分冒险."韩萧只觉又惊又险,"倘若耶律宗真得知是我大宋搞的鬼,反过来联夏攻宋.届时,公孙大人这一番妙计岂非白白让西夏人捡了便宜?"
"将军但可放心,此类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对了,那些西夏战俘如何了?"
"顺者收编逆者歼.至于拓跋炎,我已将他放入狱中,磨磨锐气,再看究竟."
公孙策赞许地点点头,道:"拓跋炎骁勇善战.若能收为己用,自是最好.若是不能,绝不能留!"
韩萧了然地点了点头.
须臾,公孙策道:"若是能使拓跋炎归顺我军,便请差他与杨夕去办此事.此事若成,便放他回到李元昊身旁吧!拓跋炎本是降将,回到旧主身边乃天经地义的事.横竖耶律宗真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如此,我们不就成功嫁祸西夏并与此事撇平干系了么?届时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待耶律宗真派兵攻打西夏,我等再修书一封以示交好.如此,便可借辽国兵力两面夹攻西夏."
韩萧闻言,只觉欣喜不已,点头应承,即刻唤人退下安排.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意料之中,辽境内党项族叛乱,辽国派兵镇压.怎料竟发现李元昊部下拓跋炎和拓跋夕带兵来援,并将辽国招讨使杀掉.消息传到辽廷,耶律宗真大怒,派镇远大将军耶律俊才和南院大王耶律文才远征西夏.就在大军即将出发之日,宋朝与辽结盟共伐西夏的文书正好送到耶律文才手中.
耶律文才看罢,道:"是宋朝兵部侍郎公孙策送来的,里边说,宋愿与辽交好,共伐西夏.咦,我二哥呢?"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摇头道:"不知道,刚才还见他在这儿啊!"
话音未落,爽朗的笑声便传了出来,耶律俊才身形微晃,窜了出来,"我在这里!"
随风飘进一阵刺鼻的酒香.
手上提着一个酒坛子.
呵呵,原来是酒虫发作,览食去了.
耶律俊才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行至耶律文才身旁,"三弟,这是谁写来的?呵呵,刚才找酒去了,是不是我错过什么好戏了?"语毕,也不待耶律文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耶律文才手中的文书,凑到眼前.
"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公孙策写的.想与辽共击西夏,小算盘还打得蛮快的三弟,你怎么想?"
耶律文才沉吟一阵,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兵援宋,共伐西夏."
出人意料的,耶律俊才并未反对,反而对此举表示支持.
拍了拍耶律文才的肩膀,道:"就随你的想法去做吧!我负责稳住西夏北部军司,你尽管安心南下联宋.南北夹击,保管打他李元昊个水深火热!"
言语间不失草原男儿的豪放气概.
三日后,耶律文才修书于公孙策后,亲率精兵三万,南下赴宋夏边境萧关增援.
耶律俊才看着弟弟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阵嘀咕.文才深通谋略,怎么此番行事如此草率.文书一到,便答应联宋击夏.他就不怕其中有诈?真是搞不懂.
耶律文才心下也是一阵嘀咕.二哥竟然没有反对,还答应稳住西夏北部军司?真是意想不到……
这一切的一切,为何缘由?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踏月向南驰去,耶律文才发觉,越靠近宋境,自己越发的想念那人.
恍然间,耶律文才忆起与公孙策在土城的相遇.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袭烟青色长袍随风飘扬,恍若天外飞仙.
土城偏远之地,哪里见过这般翩若惊鸿般的人物.一时间,天地为之静止.直至那公子身旁的俊朗少年瞥来不满的目光,接着又张口说了些什么,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那如玉的公子便是大宋第一才子公孙策.而他身旁的负剑少年,俨然一副侠者气概,不消说,便是与公孙策寸步不离,宋君钦封的御猫展昭.
经此相见,再难相忘.
我在不属于我的土地上与你相遇.一路上,寻天芒,因斗智而相知.
于我而言,你是知音.可于你而言,我又是什么呢?
知音,朋友,亦或……仅仅是辽人,辽国的南院大王.
耶律文才勒着马,缓缓而行.他垂下头,风沙黯淡了眼.
心中的不安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对于自己和公孙策,他明白.
公孙策心心念念的人,是展昭.而他,终究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而且,宋辽有别.他与公孙策之间,隔的不仅是展昭,还有国家,还有民族大义.毕竟,宋辽有别.
宋辽有别.这四个字,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永世无法逾越的沟壑.耶律文才知道,即便他们此刻共伐西夏,待西夏战事一了,他们又会回到起点.他仍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而他,依旧是大宋第一才子,宋朝最年轻的侍郎大人.
公孙策,我们纵然相逢,却终究陌路.
我多想,与你把酒言欢,却无法如愿.
你,从来不属于我,只属于那俊朗的少年.
上天真的好残酷.
既然你只属于那少年,为何,还要让我遇见你,并且,沉沦其中……
轻轻一叹.只叹,造化弄人.
如有来世,我们……应是不相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