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残颜美人儿》黑猫之耳

3、天下无不散筵席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回去呢？”
　　良久，柳君洹不解的问。
　　如此家人，还要他们干什么？永远留在京城岂不更好？
　　“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我只是想完成她的遗愿。”
　　“可伯母不是有病在身吗？如果再长途奔波……”
　　脚步猛然顿住，柳君洹震惊的回过头瞪着胡五，“你说什么？遗愿？！伯母她……”
　　依照胡五的性子，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失约于人的，昨天晚上没有去群芳阁，今天早上又迟到，难道……
　　果然，“母亲已于昨晚离世。”
　　柳君洹惊得几乎跳起来，“小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他唯一的、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了，他该有多么的悲痛啊？这个时候，他这个兄弟怎么能对此一无所知呢？兄弟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在悲伤难过有困难的时候两肋插刀鼎力相助的吗？
　　只是……
　　“三哥，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母亲的身后事，明天就启程回乡。”他很平静的说，言语里并无一丝的悲痛。
　　那平静，一点也不似强装出来的，仿佛他正在经历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你……你竟一点也不难过吗？”柳君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反问。
　　“生命本就是一个轮回，有人生便有人死，谁也逃不过。我并不为母亲感到难过，反而为她得到解脱感到高兴。”
　　早知道他就任何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做到如此，是他真的不悲伤，还是他把生死看得太透？
　　顾流芳曾说，他的箫声太过空灵，有种超脱尘世的感觉，恐终有一日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他当时听了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她是早有预感。
　　柳君洹越想心里越沉重，仿佛胡五真的要出家一样。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既然他不准备认祖归宗，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才会的故乡，又为什么说不一定真的一去不复返呢？他原本打算的就是再也不回京城了吧？可除了京城，他又能去哪呢？难道真的要找家寺庙当和尚去？
　　“我暂时还没有想过。”胡五不紧不慢的说，见柳君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又接着道，“天下之大，那里去不得呢？不过走到哪是哪罢了。”
　　“你倒是随性得很，一个人想去哪去哪，自己逍遥自在了，也不想想别人舍得舍不得？”柳君洹心里不是滋味的抱怨。
　　明明与二哥四妹相识的时间更长些，怎么他们说要走，他虽不舍却也没有这么难过，如今他说要走，整个人就没精打采的，觉得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呢？
　　胡五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时间到了总是要各分东西的。
　　除了夫妻，谁还能真正陪谁一辈子呢？便是夫妻，还有半路分飞的呢，更何况兄弟？再说了，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兄弟。
　　柳君洹见他不应声，也知道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了，愈加难过。转念一想，忽然高兴了，“小五，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不如我陪你一起护送伯母的灵柩回乡吧。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好歹的，多个人也好照应一下。”
　　胡五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母亲的遗体昨天夜里已经焚化了，我一个人也照应得住。再说，三哥身娇体贵的，从未出过远门，怕经不住长途跋涉。”
　　“胡说！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贵？你能禁得住，我自然也能禁得住。”柳君洹不满的抗议，不等他开口，斩钉截铁的道，“就这么说定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等你等了这么半天，可饿死我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去！”
　　说完，拉着胡五就进了酒楼，随意在大厅里拣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见胡五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连忙吆喝小二上茶上菜，对着小二挑剔来挑剔去，就是不给胡五说话的机会。
　　胡五无奈，只好任由他去了。
　　柳君洹见小伎俩得逞，也就不再为难店小二，放他去报菜。一扭脸，看到胡五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一名刚刚迈进酒楼的异族男子，忍不住也多看了那人两眼。
　　那异人肤色偏白，眉目俊秀堪比女子，神态中略微带一点邪气，穿着一身色彩鲜明的衣衫，举止随意懒散。一进门便懒得再多走两步，就近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用扇子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赶紧给爷都端上来。”
　　跟在那人身后同样异族打扮的年轻男子，一个面色冷峻，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是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小少年。
　　两人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少年一脸无奈和嫌弃，“爷，你能不能好好坐着？你这样子简直把我国的脸都丢尽了！”
　　“爱丢谁的脸丢谁的脸，只要你家爷的脸不丢就行。”那人又打了个呵欠，似乎觉得扇子用着有点不太方便，随手扔给那少年，大大咧咧的有打了个呵欠，才道，“爷赏你了，够堵上你的嘴了吧？”
　　少年对天翻了个白眼，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那青年感觉到有人注视，朝柳君洹和胡五的方向看了过来，看到胡五脸上的狐狸面具，小小的愣了一下。
　　胡五抿唇友好的冲他笑了笑，收回视线抿了口茶，若有所思，“三哥，似乎，最近京城来了好多外国人。”
　　早上那个傻公子，听口音好像也不是凤国人。最近，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要发生吗？
　　柳君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不解的看着他，柳君洹无语的叹了口气，“是皇上要为他最心爱的十六公主选驸马。这些外国贵族都是进京提亲的。”
　　“哦。”胡五恍然大悟，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似有兴趣一般，“听说十六公主生的国色天香，天下……呃，天下无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谓是才貌双全。难怪会有这么多异国皇子前来求婚。”
　　“这个自然！十六公主素来有我国第一美人之称，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富家子弟，哪个不想娶她为妻？”柳君洹感慨的说。
　　“哦？”好看的黑眸里染上了一抹兴味，“三哥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一名绝色女子为妻，想必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这是当然！”柳君洹不假思索的回答，顿了一下，看到胡五略感兴趣的眼眸，心中一动，“不过，若是小五有兴趣，三哥我自然不会跟兄弟抢女人。”
　　胡五啜了口茶，淡淡一笑，“三哥又拿我说笑了。我不过是群芳阁里一个穷卖艺的，怎么配得上身份尊贵的公主呢？”
　　“小五你怎么这么没信心呢？”柳君洹只当他是自嘲，不敢苟同的道，“公主怎么了？公主不也是个女人嘛？女人想嫁的，无非是个相貌好知冷知热的男人。至于家世什么的倒在其次，更何况她本就尊贵至极，便是嫁个乞丐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小五你相貌生得极好，性子也是一等一的，难道会比那些小国的王子们差吗？”
　　“三哥不必激动，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小五尚且年幼，无心婚嫁之事。”胡五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京城内人人都说柳家人极其护短，如今才知道传言果然不假。
　　柳君洹看他反应，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头了。仔细想想，他那话里哪有一丝自嘲？是他又拿平常人的看法度他了。他既这么说，便是真的对那十六公主没有想法了。却还是忍不住劝他，
　　“小五，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成家立业了。伯母泉下有知，也好放心。”
　　若是能有一个人拴住他的心，便可杜绝了他任何不好的念头。
　　胡五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三哥忘了么？小五尚且有丧在身。”
　　柳君洹顿时语结，无话可说，郁郁的拿过酒壶自斟自饮。
　　他怎么忘了，小五的母亲昨日才刚刚去世，他理应守孝三年的，他竟在这个时候搬出他母亲来来劝他成家。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