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百岁》林之书

6、第四章 传道授业解惑

　　“可以啊。”第二天，对于泽田提出的要求，里包恩答应得非常干脆，“我给你联系一个职业医生，最晚三天后到并盛。”
　　黑西装婴儿坐在桌子上，直接决定结果，泽田没什么意见地点头，继续苦战。
　　提出这个要求时，他正拿着前一天发下的试卷背。
　　虽说上辈子是从题海战术中走出来的，不过他其实很少上学，多半是家教和自学，还有那么点聪明，读书倒不吃力，这辈子脑袋转不起来，只好用死办法，每逢结月小考，囊括了知识点的卷子，文科都背下来，理科循着题型做二十遍。
　　昨天里包恩突然出现及一发死气弹，让泽田完全忘记了睡前要再把试卷背一遍，后果是，到第二天早上泽田收拾作业时才发现，那张背过两遍的试卷他已经几乎忘光了。
　　这世糟糕的记忆力让这种事屡见不鲜，泽田早已认命，从头再背就是。
　　成绩差还真都不是他的错。
　　学习最重要的无非两点，记忆力和理解力，糟糕的就在这里，他这两点都资质太差。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对他却变成了最大的阻碍。他那糟糕的记忆力让他常常会把前世所学和如今的知识搞混，初中以来每次考元素周期表十次他能错六次。
　　而不变的东西，比如语言，又是另一个悲剧。
　　如非必要哪个中国人会去积极了解日本的相关知识？他从前就没那个必要。仅此一项就让他的国语几乎全军覆没。
　　英语更不必提，前世他升高中时被挑进当时时兴的法语班，整班从零基础开始，高二就去法国公费旅游，高考前通通被法国学校发了录取通知书，自十五岁他就没碰过英语，法语并不是他携刻在灵魂上的技能，他仍旧要温习练习锻炼口舌，于是又回到了原点，他会弄混。
　　加上日本和中国教育制度的不同，甚至还有因为时代差异因而有些知识点不同……
　　每当对自己的资质灰心到愤怒的时候，泽田就用这种数不甚数的不利因素安慰自己，基本上屡试不爽，他只要确认自己没有偷懒也没有敷衍，就会尽力给自己卸去多余的心理负担。

　　学校教师的进度永远是配合大多数学生，对泽田来说，老师的进度时而太快时而太慢，他自己觉得需要复习或预习的关节时间，就请病假留在家里自学。
　　昨天翻过课本断定今天不会学新课后，泽田就已经打算请假了，早上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说不舒服所以在家休息，老师都习惯他时不时请病假，听到是他就同意了。
　　其实他的身体当然没有差到这种地步，不过他还有很多自学的功课，有时顾不过来就干脆托病逃学，也有时实在不耐烦应付老师那哄小孩的态度和节奏……他被人说“体弱多病”还真是自作自受。
　　让他惊讶的是他新上任的家庭教师里包恩对他光明正大的翘课行为竟然没什么意见。

　　里包恩突然开口：“背几遍了？”
　　“三遍。”他不想再在这张卷子上花时间了，所以要巩固到不会忘记。
　　里包恩慢条斯理地说：“你的问题是速度，死记硬背没什么用。”
　　泽田蓦然心升不祥预感，扭过头去，里包恩小小的手中正拿着很让人怀疑他腕骨是否承受得了的大摞试卷，过去考试的试卷泽田总会在补完批改后装订起来，后来补写的为了区别就用红笔，里包恩把试卷背过来飞速翻阅，闪现在纸业间的颜色简直万里江山一片红。
　　老实说，泽田并没有为他的成绩羞愧过，原因有很多：他完成了作为学生的本分；人生真正需要的知识他学到手了；分数在他心目中并没有真正的学生那么重要；成绩不能体现他的能力他也不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
　　如果里包恩只是把在及格线上下浮动的成绩摆出来，泽田不会觉得怎么，但里包恩只是亮出他没写完的——他会做但是在考试中写不完，有能力拿到的分数却拿不到，泽田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一丝羞恼来。
　　他很快压抑了这点情绪，内心里对着自己叹了口气，回答里包恩：“做不快是因为不够熟练，熟能生巧。”
　　里包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从泽田的书包里抽出课本，翻开考卷上涉及的课文，念给他听。
　　泽田有些措不及防，但里包恩开口，他的确抱着一丝期待，立刻认真去听，里包恩只用了很朴实的方法，不一口气读下来，而是不停地提问，不停地打断，不停地扰乱顺序。
　　最后这张卷子完成，上午才过了一半，泽田原本的计划把整个上午都用在上面。
　　里包恩说：“闭门造车。你需要互动。”
　　泽田未必不明白，只是奈奈要一个人持家，他不想麻烦奈奈，除此之外就想不到人选来帮他。而且，未必有里包恩一针见血的这么清楚。
　　泽田只是没想到，这个肩负把他培养成时代新领袖任务而来的伟大教师会愿意屈尊给他念课文。

　　中午奈奈做饭的时候，泽田把她上午洗好的衣服搬到院子里，动手一件一件晾到绳索上。这个世界的高科技普及度虽然不如泽田上辈子，但生活方面并没有什么落差，洗衣机有，甩干机有，价位也并非泽田家不能购置，但奈奈一直坚持手洗、晒干衣服，应该是家庭主妇对于生活温馨度的一种坚持吧。
　　奈奈总爱说，手洗的衣服比较柔软、太阳晒干的衣服有阳光的味、完整的食材买回来自己处理，饭菜里就会有自己的心意，姑且不论泽田对此有多少赞同度，至少他很喜欢。
　　饭后泽田喝茶消食，问里包恩：“老师也要一杯吗？还是要喝别的？”
　　里包恩说：“泡咖啡吧。”
　　泽田想了想：“咖啡的话，我只会冲速溶……”
　　里包恩亮出手枪晃了晃，语调平平地说：“给我学。”
　　“……我知道了。”
　　泡咖啡的工具倒是不必自备，里包恩打开他的手提箱，拿出从磨到煮一整套咖啡工具。泽田总怀疑那个手提箱里连着异次元——里包恩每次打开拿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一架机关枪的零件，第二次是一个手提式电击器，今天早上起床时里包恩展示给他看，并且说：“以后早点睡，如果有一次你在闹钟响起时没有起床，我就用它来叫醒你。”又补充，“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再也醒不过来的。”
　　泽田十分相信他没有开玩笑，不干掉自己的前提下让自己吃点苦头似乎这位老师很乐于见到。
　　鉴于里包恩说的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有时候都是妈妈叫他起床，泽田不得已修改了自己的作息时间表。
　　至于时间不够用怎么办，放到以后再说吧。
　　里包恩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咖啡豆，泽田把咖啡豆放进磨豆机，然后看着琳琅满目的器皿，束手无策。他咖啡都不怎么喝，更别提知道怎么泡。
　　还是去买本教泡咖啡的书吧。
　　饶是泽田从来没有守财奴习性，对于两天内连接的意外支出，还是感到一丝心痛。
　　最后咖啡是里包恩口述步骤，泽田一步一步跟着做，泡出来的。
　　里包恩倒不怕浪费，闻一下觉得不满意就让泽田重泡，花了超过一小时，泽田才终于泡出一杯里包恩能接受的咖啡，能够安生地坐下来喝他的茶。
　　里包恩有意无意地从杯子上方的雾气中看他：“你这么喜欢熬夜居然从来不喝咖啡。”
　　泽田点点头，就算要提神，喝茶不就行了，日本十个人里就有八个喝茶。
　　他的行为真的挺矛盾的，有些地方很仔细地保养身体，有些地方又很喜欢放纵一下来享受如今的健康。
　　没关系，人生在世，高兴就好。

　　下午泽田摆开课本预习新课，然后期待地看向里包恩，里包恩没辜负他的期待，把课本拿去一翻，抽张白纸把新旧知识点都简写下来，然后连上线，画了一张纵横交错的表，轻飘飘地扔还给泽田。
　　泽田知道搞清楚这些线的走向，就算是把知识都学到手了，类似的方法他知道，但做不到。上辈子自学时间远超过听课时间的他很清楚，优秀的学习能力……是一种天赋。
　　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就什么都不是。泽田以为十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却原来还没有适应这种落差。
　　其实上辈子怎么样已经和现在无关了，他却总要反复地琢磨、比较、联系。
　　泽田其实是有一点享受孤独的，把自己一个人置身在和上辈子相关联的独立空间里让他很自在。
　　九年前他身体里属于前世的部分第一次睁开眼睛，然后就一直在用这一双眼睛看世界。
　　他不应该用一双眼睛盖住另一双，应该觉得自己有两双眼睛才对。
　　总爱东想西想让他很容易走神，里包恩把手里的课本卷成桶对着他脑袋来了一下，动作很大，力道并不重：“你还要不要学习？”
　　泽田回过神，轻快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在里包恩的帮助下，泽田难得觉得学习轻松愉快，他虽然在学习这件事上很有责任心，努力和收获的不成正比让他很难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