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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终出府 ...

  •   第六章

      老太妃终于死了,说实话她是高兴的。念两句阿弥陀佛给这位老太妃陪陪罪,希望她来世投个好人家吧。不过这也算是剧情安排的,生死什么的也不能算在月龄身上,因此便在心中拜拜便把这点愧疚忘掉了,专心打听着府里上层的消息。

      果然,王夫人、尤氏等因见各官宦人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便也商议着将龄官她们一起打发了。

      然而,将十二个女孩子叫来面问时,倒有一多半不愿意回家的:也有说父母虽有,他只以卖我们为事,这一去还被他卖了;也有父母已亡,或被叔伯兄弟所卖的;也有说无人可投的;也有说恋恩不舍的。所愿去者止四五人。

      王夫人听了,只得留下。将去者四五人皆令其干娘领回家去,单等他亲父母来领;将不愿去者分散在园中使唤。

      龄官跟姐妹们辞别了大半日,才跟了赵嬷嬷家去。开始时赵嬷嬷还挺兴头,想着月龄如今长大了,已经很是齐整了,正好介绍几个家私多的人家她好能赚一笔。

      后来却听说只是暂住几个月,过后便要让她亲娘领走,便如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且现在月龄也没有打听消息的用途了,便越发淡淡起来。

      钱氏也一样,不过她做得更绝,不但嘴上不干不净的,还支使月龄干活起来,甚至想要霸占她的银钱细软。月龄气得忍不得了,破着脸大闹了一场,然后辞了赵嬷嬷,跟邝氏搬到了赵天栋家里来。虽然得了“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名,到底得了清净。

      因赵氏兄弟这二年来收入日增,两人的嫌隙也多了起来。人的劣根性便是“可共苦不可同甘”的。

      赵天梁虽说原本还不错,但有钱氏这么一个不省事的天天在耳朵边不停念叨的人给他洗脑,行事渐渐变得悭吝起来。那赵天栋不愿伤了兄弟和气,两人便在去年分了家。

      长兄多分了二成家产,却要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职责;二弟带着一子一女搬出赵家,在离贾家不远不近的地方置了房子住下来。

      跟赵天梁一家不同的是,赵天栋一家都认为他家能赚得那么多的名声和钱财,有大部分是月龄的功劳,因此对她很是照顾。不但不让她干一点活,还替她悄悄找了即将到南方去寻这几个戏子家人的执事。

      那执事收了月龄的好处,答应回去看看却不需把她已经出来的消息告诉她原来的家里,更不用他们来接她,只要打听些他们的现状回来告诉她就好。

      这件事是月龄单独与那执事说的。那执事便以为赵家已经替月龄找到了好归宿,不愿回去了,也是有的,便不言语了。

      这边赵天栋却以为月龄思念故里和亲友,托人带信多说些问候。两下里都误会了,却给了月龄独自离开的可乘之机。

      她先是去那家早已打听好了的“张氏绣坊”里去面试,只说打短工。

      虽然这也是个在长安城名声响亮的绣坊,但她本人其实更属意“翠衣坊”来着。毕竟后者的工作对象阶级层次较低,靠山也更大,对她来说安全些。只不过“张氏绣坊”里却有一个月龄急需的人——

      那就是“张氏绣坊”后院浆洗的崔妈。

      这个崔妈也是苏州人,不但为人心善,且还有个品性不错的儿子,也是讲得一口苏州话的。

      月龄正需要这样两个苏州人来帮她做一场戏,假装她的母兄来赵家接她回去。

      本来苏州经济繁盛,工匠和手艺人来长安讨生活的不少,月龄也打听到不下十个。只是这些人不是人品不能信任,就是牵扯的亲眷太多,总之都是不可用的。

      只这崔妈,单同她儿子两人在这里,而且正计划着今年要和她儿子带着去世丈夫的骨灰回苏州呢,十年八年之内是不会出来了。

      这就意味着,月龄就算让她知道了自己原来是贾府出来的戏子且没有按照世俗礼法跟着后认的干娘的事情,只要让她在长安时保守秘密,便不怕会泄露了。正是这一点让月龄在几个条件相似的女人里面选了她。

      月龄加入绣坊,也算跟崔妈成了熟人。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双管齐下,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说动崔妈妈帮忙。

      此刻“张氏绣坊”正被内务府征兆接了给宫女们做孝服的任务,人手急缺,略查了查便收了。自此月龄每日早出晚归,邝氏虽然怀疑,却接受了月龄“总不能坐吃山空,能挣一点是一点”的说辞,也不理论了。

      又两三个月后,这批任务才算赶完。“张氏绣坊”的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这期间跟月龄熟悉了。

      开始听说她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头,都在心里暗暗皱眉——别是做了什么错事撵出来的吧?

      不过“日久见人心”。月龄能吃苦,手稳、心细,虽然刺绣的水平很一般,但在裁剪上很有一套,又快又好;况且她并不像一般的戏子那样不安分和图享受,看着倒是个好姑娘。

      月龄顺势透露出自己艺术化过的悲惨童年、复杂的府内生活和又无亲人可投的现状,适度地博得了一些同情,这里的人倒也接受了她,甚至招揽她成为长期的工匠之一。

      这一日,来人报信说下苏州寻找小戏子们家人的下人回来了。月龄跟崔家母子俩指了赵家的门,自己躲在一旁。

      两人进去,果然,不一会便见赵嬷嬷闷闷地送了崔家母子出来,虽然不失客气,脸上的笑容却极为勉强。

      月龄远远地只听到“**街”“他二哥哥家”等语,知道崔氏一会便要到赵天栋家来了,便先匆匆回了家等待着。

      崔家母子并未让她久等,不一会两人便上门了。赵天栋不在,邝氏带着两个儿女极为客气地招待了崔家母子。两人奉上月龄早准备好的“苏州土仪”,顺利完成了交接。

      月龄刚从后头出来时,那崔妈和她儿子都看得愣住了。

      邝氏以为这是亲人久别重逢的缘故,因此还乐呵呵地打趣了几句。其实却是因为月龄头一次穿了绸缎的好衣裳,梳了头,又戴了两件首饰的缘故。

      此番比起在园内的打扮已经极其简朴了,不过比起她每日上工时特意穿戴的棉布衣服和故意往粗丑里画的眉眼来,简直就是天差地远。

      月龄本没见过崔家儿子,没想到长得竟是个硬汉身量,除了一双极明亮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之外,大半张脸却被浓浓的络腮胡挡住了,完全看不出相貌如何。

      好像年龄不大对,不是十七八吗?月龄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兴许是古代男人太早熟吧……没想到初次相见,就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真容,有些不忿,又感受到崔家儿子眼中那意味深长的锐利视线,月龄心中一凛,却又忽然放心下来——

      还真是感叹时运帮忙,不管你怎么眼馋怎么起歪心,现在还有半个月就是回苏州的日子了,再肖想她,在时间上也不允许了啊。

      想到这里,月龄有些狡黠地笑了,对于那人过于亲近的微笑、问候,都带有挑衅意味地一一问候回去,态度更加亲热。

      谁知那人丝毫没有挣扎后悔遗憾等情绪,反而略带深意地笑着,一句句“好妹子”表现着“好哥哥”的风范,最后还用言语引得她不得不拉着他的衣角走出了赵家大门。

      邝氏本说留他们家住几日,崔母便不自在,好在那崔家的儿子十分说话行事十分妥当,几句话便说得邝氏母子放了手,他们这才将月龄带走了。

      邝氏和那两个小儿女倒是真心哭了一场,虽然伤心,却为月龄得以骨肉团圆而高兴,却不知这其实都是做戏。

      月龄看着泪流满面的邝氏,心中感慨。坚定地想:等贾家败落之时,倾尽所有,她都要尽可能地把赵二哥哥一家救出来。

      当然,她财力有限,因此赵嬷嬷和赵天梁一家就别指望她了……

      这边出了门,崔家儿子却只把崔妈与她送进“张氏绣坊”后门就走了。月龄有些疑惑,也没往心里去,完全未注意那人离开前盯着她微微带笑的眼神,只悄悄找了时间再四地谢了崔氏。

      崔氏摇手惭愧道:“可当不起。别说这件事本来就该帮,便是收了你那些东西,我们若不出力可不是不成个人了?只是有件事我却是有些对你不住……那天我儿去城东送货,被一大户家的恶狗给咬了。因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又早答应了你,不敢耽误了你的事,便求了我儿的一个好友于三爷来帮忙。他虽不是苏州人,却去过苏州好几次,因此苏州话也会说个差不离,那日那男子便是他了。”

      “……你,你说什么?他是别人,而他现在都知道了?”月龄完全呆住了。她此刻心中真是又气又怒,崔氏怎么这样办事?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筹谋了那么久做出的计划……竟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若是走漏了风声,那她岂不是全完了?无论被贾家捉回去,还是被赵家说出什么,她这一辈子……想得害怕,月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这件事崔氏未与月龄说好便自作了主张,说起来也有愧。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因此不如月龄这般看重,只答应了不会跟别人乱说,过后便丢开了手。

      月龄心中又急又苦不好发作,唯恐崔氏离开前又跟别的什么人说出去,只能强颜欢笑地粘着她直到后来她们母子离开。

      令她松了一口气的事,关于她的事情并没有传出什么话来。也就是说,那个于三爷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第二日便来绣坊附近晃荡来了,这让月龄心里忽上忽下的。后来他也时常隔三五日便来上一遭,却只远远地看着月龄特意画丑了的妆容皱眉,并不上前来要挟什么钱财美色的要求,反而跟绣坊老板不停搭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这让她更加警惕,着意观察起他来。不过在她偷偷观察他时,发现他常趁人不注意时钩钩唇、眨眨眼地冲她做鬼脸,仿佛是月龄在主动跟他打招呼而他是在回应一般。

      月龄跟自己说“我只是在观察他有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每次都被抓包,却依然抑制不住自己不去观察他的行为。

      刮了脸的他变好看了,浓眉大眼还只是端正,不过那挺直挺直的鼻子真是诱人,比贾家的男人健康阳光多了;还有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潇洒不羁的笑,引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真是个没节操的……咳,她想到哪去了?赶紧回神,心中念叨着“古代的男人没有好东西”无限循环。

      绣坊的八卦偶尔也会说到他身上。说他小时候是孤儿,幸而跟着一位老道士学得一身掌上武艺,曾抓到过城外最凶恶的贼王,人称“于铁手”;说他是都城里人脉最广的掮客,消息灵通,背景深厚,连王爷家都曾请他帮过忙;说他家资不菲,有好多铺子里都有他的份子,甚至连“张氏绣坊”里都有他一成干股;说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却一直不肯娶亲,连个侍妾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喜好男色,但是年年仍有许多媒婆上门,简直要踏平了他家的门槛……

      这些消息越来越多地围绕在月龄周围,让她无时不刻不在把他的信息记进脑子里,对他的观感也一再发生着变化。

      他是个正派人,这毫无疑问,且他看样子是不会把她的事情胡乱说出去了。只是他的消息无孔不入,她却知道得越多越心烦——

      他可不是她原先预计的那种能够被她所掌控的普通庄稼汉、猎户或者手艺人,而是一个对她来说深不可测的家伙。这样的人,绝不是她这辈子惹得起的……

      然而,越是告诉自己这样不对,越是不能控制地一再想起那个人。深觉自己的状态不对,月龄知道她是时候要离开了,只等崔妈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终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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