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战》Sogno

8、07.加拉夫

　　感觉到双脚踏上地面时，夏洛·夏华盛迅速调整了侧歪的重心，稳住脚步后才惊觉仅一个瞬间的

　　时间自己便已置身于一片苍郁的森林之中。

　　他刚想要判断出自己身处何处，就听得身侧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噢！该死！”

　　——芸晴·贝洛倾攥起拖曳在地面的浴衣裙摆，愤恨地抬脚踹开了脚边的石子和碎枝，挑眉不悦地低声道：“那西那个混蛋！雷厉风行也不能换个时候！”“刚刚那是……转送么？”迟疑半晌，他还是小心地开口道，“我一直以为，转送是需要在钟柜里进行的。”

　　“钟柜只是用来定位的工具——这是那西说的，”她曲起手肘拉下手腕上套着的皮筋，麻利地绾披散在肩头的米色金发后，不得不提起过长的裙摆踏上了前边的林道：“只要有明确的方位，就能够正常进行转送。”

　　“我们现在是在加拉夫么？”提步跟上她，棕发男人四下里环顾了一番，判断地询问道。

　　“没错，”米金发女人不在意地应着，“列罗莱顿①的执空应该已经开始应战了——我们先去研翼家，确认小真的安全——那是研翼的妹妹。噢还有……我得换件衣服。夏洛，待会儿看到「噬魔暗族」族人的话，如果不是紧急状况就不要出手，我来解决。”

　　“‘紧急状况’？”夏洛闻言，不自觉地微眯起了双眸，凝神思忖半晌后，才抬首问道：“什么叫‘紧急状况’现在算不算？”

　　几乎是在他启唇的同时，原本悄声无息地蹲踞在他们身侧高大树木上的两个身影迅猛地朝他们扑来！芸晴·贝洛倾烦躁地蹙紧了眉，随意地抬手向那两人挥去，愠怒地答道：“不算。”

　　只见她收回的手心中，竟出现了由流水汇聚而成的水球。而那两个身影却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倏地瘫倒下来。夏洛没有顿下脚步，仅是回头稍瞥他们一眼——那两人皆是身着暗红色的宽袍，头上扣着同样质地的宽软红帽，灰金色的底纹勾勒出特殊的精致纹饰。

　　令他的视线稍作逗留的，是这两人从宽大袖管中露出的双手。他们的手布满了可怕的皱痕，紧贴着手骨，像极了七旬老人枯竭凹陷的皮肤。挪回了目光，他又抬首望向米金发女子的背影：“芸晴小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吸取他们体内适量的水分，在不致死的状态下让他们失去活动能力。”前边的芸晴晃了晃手中的水球，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是水系的契约者②，没办法制造出属于自己的水。所以这么做也有利于应对等下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语罢，那流转于手心的水球随之缩弥于掌心。

　　夏洛·夏华盛颔首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由得噤了声——林道的尽头是加拉夫城镇的边界，关口处看守的三名执空此刻已血肉模糊地瘫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四肢被野蛮地卸下后丢弃在尸体身遭，绽裂的皮肉像是被什么獠牙疯狂地撕咬过，残缺不全的骨节上沾满了血迹。

　　浓腥的鲜血味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

　　“真像是被魔兽群袭扫荡了一遍。”米金发女人厌恶地皱紧了眉心，愤懑地甩开攥在手中的裙摆，弯下腰身企图将那碍事的裙角撕去，“列罗莱顿的执空应该是第十一分队——啧，不是精英集结人数又充足的分队么？这些家伙是怎么死的！”“需要帮忙么？”见她暴躁地拉扯着裙摆却无济于事，夏洛稍稍欠身建议，得到她同意似的放弃后，便蹲下身来执起她浴衣的裙角，竟是轻而易举地就将它撕断：“毕竟是几十个纪年以来制服过各种魔兽的民族，族人的身手也应该相当敏捷才对——好了。长短合适么？”

　　“噢，谢谢，长短刚好合适。”惊讶地眯起眼，芸晴捋了捋已短至双膝的群袂，眉间的褶皱也平复了下来，“看不出来你能整好这东西。不管族人的实力如何，我认为第十一分队都应该游刃有余才对——毕竟列罗莱顿最为麻烦的学院③部分已经有校长设下的屏障保护。”

　　棕发男人只是摇头温笑，不置可否。

　　两人小心地避开随着泥泞地面蟠蜿蔓延的血液，踏进了加拉夫的城区。黎明覆压下的加拉夫静默地屹立，路边鳞次栉比的房屋门口都亮着暖黄的灯光，光线笼罩在破晓前弥望的稀薄雾气中，茸蒙模糊。

　　若不是街边血流成河的尸体，难以想象这阒静安宁的城市不久前才遭到袭击。

　　入侵的族人显然已被击退，城中却见不到居民的影子。狼狈的执空们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溅上了血渍——他们正忙于将残骸转移，察觉到有人到来，皆是疲惫而警惕地昂首投来了视线。芸晴·贝洛倾首先放缓了脚步，压低声线向距离她最近的一名执空询问道：“族人已经全部被驱逐处境了么？”“不，不是。”对方倦怠地垂首摇了摇头，嗓音略带沙哑，“桑璐芙校长④突然出现……噢，那位大人还是这么喜欢乱来，也不知道是把族人们送去了哪里。”

　　“噢——夏华盛先生！”还不待芸晴回应，他们身侧就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她不满地挑起眉梢，转首望向声源——一个满面红光的褐发女人飞快地跑向了棕发男人，臃肿的身子紧裹在白色的衬衫里，芸晴不禁怀疑那单薄的衬衫会被她肥胖的身躯撑爆。

　　“萨碧丝夫人。”相较起米金发女人脸上近乎于诧怪的神情，被褐发女人尖叫着高喊的夏洛·夏华盛却只是牵动嘴角露出了一贯谦和的笑容。“夏华盛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米拉·萨碧丝终于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喘着气好容易才张嘴后，又无意间瞥到了他身畔的芸晴，霎时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抽手捂住了通红的面颊：“噢天呐！是贝洛倾小姐！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天之内我居然在加拉夫见到了三位名人……”

　　“很荣幸认识你，萨碧丝夫人。”收起诧异的神色，米金发女人挺直了腰杆，从容而又利落地向她伸出了手，嘴角牵起雍容的笑意：“恕我无理——正如您所见，我和夏华盛先生还需要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今日就不方便再多谈了。”“噢，当然。”米拉受宠若惊地张开了双唇，抬手郑重地与她握手，而后又听得一旁的夏洛道：“我刚刚问过了，受伤的居民大部分被送去了列罗莱顿的诊疗所。”

　　“诊疗所？”重复了一遍，芸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那鬼地方平时就人山人海，要怎么找到小真？”“夏华盛先生和贝洛倾小姐是在找人么？”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了关键讯息，米拉眯起了双眸，“在找真·比斯莱？”“啊，是的，”听到她的反问，夏洛和芸晴不约而同地应声，彼此交换了眼神后，他粲齿道：“萨碧丝夫人知道她在哪里么？”

　　“小真还没有去诊疗所，”似是因能帮上他们的忙而愉悦地笑了，米拉·萨碧丝挪动身子指了指身后，“我刚刚还碰见过她，她现在应该还在第三街帮忙。”

　　答谢过她后，芸晴便领着夏洛马不停蹄地赶向第三街。

　　第三街零星几个搬运尸骸的执空中，一个女孩的身影尤为显眼——她身着列罗莱顿学院的乳白色宽袍制服，一头微卷的亚麻色长发披散肩头，清丽的脸庞上，眉眼间的神色是浑然天成的柔和。她弯着纤瘦的腰身，正略显费力地托起一具尸体的双臂，袖管上已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骇人的血迹。

　　“小真！”她的身影一落入视线，芸晴·贝洛倾就稍微扬声，快步朝她跑去。

　　女孩听到她的声音时，身形一顿，接着就循声望向了这边——原本稍显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明眸皓齿的笑靥：“芸晴！”“有没有受伤？怎么不跟着大家去诊疗所？”在她面前驻足，米金发女人蹙眉上下审视了她一番，即刻问道。

　　“我怕你们来了之后找不到我，”压低腰身暂时放下了尸体，真·比斯莱展直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以示自己毫发无损，“所以就没有跟着过去。而且桑璐芙校长又不见了……主任好像在找她。”“噢算了吧，你们还企图找到那种常年行踪不明的家伙？”顺势替她理了理衣襟，米金发女人受不了地伸手覆上了前额，“你还只是学院的学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执空做吧——我们现在先送你去诊疗所，那里比较安全。”

　　“我们？”疑惑地眨眨眼，真歪过脑袋偏首瞧了瞧，这才注意到芸晴身后正在同一名执空交谈的棕发男人，“那是你们队的新同伴么？”“啊是的，”转首看向夏洛的时候，芸晴见他刚好已点点头和那名执空结束的谈话，便招招手道：“夏洛——我们先送小真去诊疗所，然后就回队里。”

　　“好。”他颔首点了点头，又礼貌地对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欠了欠身，蔼然地笑了：“你好，小真。”“很荣幸见到你，夏洛先生。”遵循往日里接触过的礼仪，真捋了捋宽袍的衣摆，稍微矮了矮双膝，回以一笑。

　　“好了快走吧，估计研翼他们已经把族人小鬼带回格林姆了——噢等等，”抬脚疾步几秒，芸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滞足的同时愤恼地拍了拍额头：“我得告诉第十一分队的家伙，还有两个族人在关口外边躺着——”言罢，她又迅速旋身，往离他们最近的一名执空走去——夏洛无奈地笑笑，轻描淡写地拉住了她的手臂，温语道：“我刚刚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芸晴。”

　　因他突如其来的话而微愣，米金发女人回想起他刚才跟那个执空交谈的场景，终于反应过来后，才稍加平复了适才懊恼的神情：“啊，那太好了。我们走吧。”

　　她话音刚落，真·比斯莱便又忽地出声：“啊等等，芸晴，夏洛先生——”

　　两人灵敏地捕捉到她声线里的一丝颤抖，皆是警惕地扭头望向她，却见她脸色竟变得惨白如纸，澄澈的褐眸中充盈着糅杂上不安的惧色：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①列罗莱顿：空津大陆的名称。加拉夫位于列罗莱顿大陆。
　　②契约者：执空每个系别的能力者都具有适合这种系别能力的「契约结」储存体质，每种系别都存在两个「契约结」，会按照能力者的出生先后自动凝结到能力者体内，直到契约者死亡才会解除附载，从而转入到继此契约者死亡后第一个出生的系别能力者身上。凡是契约者都拥有自主无限制衍生所属系别能力的能力。
　　（例：研翼·比斯莱所属系别为电，并且是两个电系契约者之一，所以能够自由抽取自然界中不存在的巨大电力，而且无上限。）
　　③列罗莱顿学院：空津中唯一用以培养能力者的学院，主校院在列罗莱顿大陆，除蒂尼大陆以外，其它三个大陆上都拥有分校院。从学院中毕业的学生能够直接成为「琅茨」。
　　④桑璐芙·伯恩：列罗莱顿学院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