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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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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微风轻轻的拂过廊下,也在无形之中宣告着傍晚的到来,让人慢慢领悟余晖中的底蕴。
对于此次邀约的主人、渊回,这个人算不得冷心的人,只是这些年红尘葚蘘看遍悲欢离合,于性情上多少有几分蹉跎。自然从另一方面说也宣告着皇朝不言而喻的动荡波折。
姬未起身告辞之后渊回交叠着十指,愣愣的看着苑场中的几片碎屑出神,直至夕阳西坠玉兔东升方低垂了眼帘轻轻弹了弹手指恢复了素日的形容,而两旁站班的手下也不由自主的暗地之中缓缓舒了口气。
人有些时候是需要闭目静思的,诚如渊回。
就私人关系来说渊回与姬未不算好,但也谈不上针锋相对,在性情上姬未的为人是最淡泊不过的,从不会主动掀起什么风波;然而事事难料,并非任何时刻都在每个人掌控的范围之内,例如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渊回也不是主动挑衅的人,但却是个界限分明的人;所谓界线便是这南北望族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敌对中的磨合,姻缘中的夙命。
渊回今日会主动邀约姬未上门是有些因果的,根源自然出在姬央身上。
在世人眼中姬氏的心思昭然若揭,江南江北七大世家,谁不想一方雄踞?谁不想囊括乾坤。作为姬氏现任的继承人姬央,谦退隐忍多年不过就是为了今日的一飞冲天,统驭四野,面对姬氏南北商路千万产业又岂会轻言放弃;故此这游离之间也就在面前了。
换而言之姬央要想在江南立足,内必须得到姬氏元老的认可、排除以姬长为首的异己,外则凭借齐氏在江南张显、同时剔除来自燕氏与文氏的阻挠;这样一来,姬央便在情非得以的前提下率先与渊回、燕梦熙走上对立;而作为姬氏曾经的嫡子、又与姬央私交过密的姬未也势必牵扯其中,无法提拨干净,如此也让才算宁静的京兆再次暗潮波动。
是故曜帝建隆年间的帷幕至此才算正式拉开。
京兆,算来并非什么深袤广域之所,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龙潭虎穴。作为盘踞着南北七大世家势力的命脉,百年皇族的核心腹地,长安正在慢慢体会着曜帝年间难得的太平盛世。
相对于渊回、燕梦熙、姬央之间的剑拔弩张,晋王那里要闲适许多;一年岁月半年风霜,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不敌苑场中的一叶障目,比如人若养生便先自愚,所谓慧者不慧、愚者不愚也就在此之间。晋王要做的就是愚,愚来的闲适、愚来的平和。
但愚者并非无事可做,却也不是大有作为。
皇城,对于百姓是一道道圈圈门槛,对于晋王却是几层窗棂、半卷珠帘。
傍晚时分,晋王一骑轻车简从进入皇城,但是目的地却不是常去的大政、上阳曜帝传见臣子的二宫,也并非例行请安的后宫,而是偏处一隅的掖廷。会选择在此时刻去掖廷是有些原因的,根本当然从晋王府算起。轻车上晋王疲惫的靠在车厢内揉着发疼额际,眼前浮现的却是傅绮疏那张泫然欲泣的面孔。傅绮疏也就是晋王的族妹、傅氏辅国公系惠乡君、现傅氏皇后傅绮陌内妹,同时曾是斑剑的未婚妻。当日清晨,傅绮疏就率先拜望晋王府,目标却不是之前有些因果的准王妃楚怜,而是才刚回京不足半月的族兄晋王傅玄津。
“你要见他,为何不亲自去?”晋王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位曼妙佳人,心中的依稀却是自己与斑剑在敦煌的恳谈。自今日一早傅绮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满口满心遍全是在斑剑事件上犹疑。
“他……”傅绮疏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星星点点全是痕迹“他这次是要将我完全隔绝在外”
“你说什么?”晋王闻听有些意外对上傅绮疏“你细细说来”
“他对我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不置一词;根本视我为无物”傅绮疏说到这里声音已见哽咽,几次三番徘徊不前。
“啊?”晋王半张了嘴良久方吐出声来,暗自忖度这种作为的确是斑剑的性情,只是这样一来却苦了傅绮疏,一腔情意只换来万千离索。
“兄长……”傅绮疏踌躇了片刻一双水目凄迷,回环之间写满恳求,直指此行目的的核心。
“绮疏我只能尽力而为”看出傅绮疏的所求,晋王有些头疼的微微颔首,斑剑的脾气秉性这些年他再清楚不过,若听得进旁人的言语,他便不是明省录了。
“绮疏谢过兄长”傅绮疏那里见晋王已出言应承少不得喜笑颜开,连声道谢,满心全在日后的光风霁月上,早扫却了阴蠡,让晋王又生出些许感慨。权衡再三方了悟斑剑的良苦用心,只是面对如此的傅绮疏他却不知要从何拒绝。
“别想太多”缓缓叹了口气,晋王满眼怜惜的看了看傅绮疏欲言又止,却仅换来傅绮疏应付性的点头应诺“嗯”
轻轻摇了摇头,晋王决心集中傅绮疏的注意力,也在无形之下将傅绮疏拖回到无可避免的现状中来,晋王尽量选择了一个比较隐讳的说辞淡淡开口撩拨过去“皇后那里至少还会顾及几分”
“兄长的意思是?”尚未从斑剑问题上理出头绪的傅绮疏有些怔愣的看了看晋王,略带迟疑的问诘过去。
“必要的时候就搬到宫里住上几天,也好避避风头”慢慢接下话题,晋王别开脸去扫了扫厅堂上随侍的众人;面对眼前的女子傅绮疏,险些成为他的正妃的人,他傅玄津一直视之如妹,可先前的选妃风波却让二人这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蒙上一层阴影,如今傅氏依旧心存姐妹易嫁,若一切顺利,傅绮疏便会成为曜帝的新任后宫,似这般与晋王长时间恳谈必然要避些嫌疑。
“这”闻听此言,傅绮疏颇为顾虑的凝视着晋王;她如今的处境确如晋王所说,可对她施压的人恰恰是身为六宫之主的现任皇后、她的同母姐姐傅绮陌,她若再搬入宫中与皇后同住岂不是自讨苦吃?
“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何况……”晋王见说连忙劝慰下去,却在无意之间险些透漏出近来新得的章法。
“何况什么?”没有问出完整的答案,傅绮疏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晋王,继续纠葛下去。
“没什么,别担心了”晋王有些无力的摇摇头,心思依旧在知画的留书上回环着;其实京兆的波澜还有多久就会抵达他并不关心,仅是时间的问题,但是牵扯在其中的多少人的半生,却让他难以袖手旁观,爱也好、恨也好,情也好、仇也好,并非是一息之间的选择,但却让人在其间苦苦求索。
“那么多谢兄长”等了良久,傅绮疏依然不曾在晋王处得到只言片语,便起了身福了福低低道“绮疏告辞”这才由宫人引着袅袅娜娜的离去,反倒是晋王看着傅绮疏的背影踌躇了良久,自始至终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