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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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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停靠东流镇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登船,将至傍晚时刻,刚好到达嘉兴。
看爱热闹,同时也出于关心朋友的缘故,朱香芸坚持跟随。反正她是微服出游,禧王常驻漠北,他疼她,只好不管,也管不了。朱香芸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正好乘机闯荡一番。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江湖上很出色的青年才俊,能和他们交朋友,哪怕只是想想,也会心生快意。
闻到阵阵粽香,陆小凤却没有品尝的心情,他们在这儿最有名的“香满楼”用过点心,略作休整,隔日清晨便带着礼物,拜访姚神医的药庐。
姚吾医有着最古怪的脾气,要他医病千万不能惹他生气。不过陆小凤有理由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讨厌花满楼。
只可惜,他们依然见不到他,却不是因为他生气。
迎客的药童穿着紫衣,他冷着一张脸,硬得像块冰:“不见。”
“花满楼。难道你们家欠了姚神医很多银子?”陆小凤不解地皱着眉。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说?”花满楼已经习惯他的脾气。
“若是没有欠下很多银子,为什么人家对你这么不客气?”陆小凤又把药童上下打量一番,奇怪地道:“我以为江南花家绝不会使人讨厌,看来我错了。”
药童的脸仍然不变:“不见就是不见,再说多少遍,还是不见。”
“为什么。”
“我师父不在,如何能见?”药童理所当然地翻了个白眼:“莫非陆大爷要我去给花老爷治病,我可没那个本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陆小凤撤换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变得严肃正经:“小药童,难道你会算命?”
“我不会算命,只不过,年年都来的人,我多少还是能算到一点日子的。”
“哦,既然是这样,那你更应该把我们请进去,”陆小凤振振有词:“难道你师父没有把我们当作朋友?”
“我师父当然有,可是我没有。”药童显然越说越气:“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师父怎么会被抓走?”
“抓走?”姚吾医的武功很好,人缘也很好,这一下,他们都很吃惊:“是谁?”
药童看向花满楼,很不满地哼了一声:“七天前,难道不是你们?”
不是,七天前,花满楼还在家里。这一点,陆小凤和花平都可以作证。
可是,药童明明看见的是花满楼,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陆小凤和花平,这一点,整个医庐里的弟子,也都可以作证。
事情变得很明白,这是一箭双雕的栽赃嫁祸,骗走姚神医,他便无法为花如令医病。花如令中的多情盅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姚神医所配的止痛散和玉筋膏,他怎么能撑到现在?
看来,有人要花如令过不了今年的端午。
定力再强,也禁不住至亲的劫难,冷汗湿透衣襟,花满楼掌心冰凉。他身形不变,陆小凤暗中握了一握指尖,向那药童道:“既然是‘我们’来请你师父,你如何知道,他是被抓走的?”
“因为师父临走的时候,暗中叮嘱我,他说,如果过了端午还没有回来,‘百草庐’就关门大吉。”
姚吾医在嘉兴也算得上是名人,这药庐开放也有二十多年。谁会舍得二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答案呼之欲出,陆小凤却不作声。其后他们走进院子,身后追随着这些弟子们警惕的目光。梁袭风只是萍水相逢,花满楼自然不该连累。这个人倒也像个汉子,这时还愿意同甘共苦,见他们被冤枉情愿说情。但他不过一介外人,他的话,这些弟子哪里肯听。
朱香芸又要拿出郡主的架子吓人,可陆小凤不许,她只能干瞪眼。
院中弥漫着药草的香气,令人发晕。他们屏住呼吸,到了屋内,花满楼才向那名紫衣药童说道:“这位梁公子只不过是我们在半路上遇见的,他来求医是为己身,与我们的事全无干系。”
“花满楼你何必急着解释,人家已经昏了头,好不容易盼来了我们,哪里能放手?”陆小凤故意激将:“才七天而已,说不定真是我们去而复返。”
“陆小凤,你不要想耍花样。”十多名弟子,已在厅内将人团团围住,拔出剑来,怒目相向,紫衣药童最为愤恨,也不多言一剑刺来:“看剑!”
天下任何一柄剑,陆小凤都有自信,他不过轻松地伸了伸手,这柄剑就在他的指上生了根。
灵犀一指,天下成名的绝学,知道的人很多,少年也不例外。他也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对它毫无办法。
陆小凤夹着它向后退,他也只有跟着,他不肯撤手,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陆小凤在椅子上坐下。
“你想怎么样!?”紫衣少年多次催动内力,却全无起色,他憋红了脸庞,急道。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给他们解药?”陆小凤一把拽过了他的肩,压低声音:“我要的,可不是止痛散。如果,你想你师父回来……”
他在少年的耳边嘀咕,动静极微,只有花满楼听得见一两句,心中暗叹胡闹。可是随机应变是陆小凤一贯风格,他敢这样说,一定想到了主意。
可惜这主意却不是什么好主意。以人易物,牺牲是必须的。
紫衣药童望着他,咬牙切齿之余,总算想到一个不算太笨的法子:“好,药我给他们,你留在这里,当作人质,直到我师父回来。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自伤灵犀一指。”
“可以。”陆小凤想也不想,便将双指抹上剑锋。一缕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花平不禁惊呼:“陆大爷你……”
这样,花满楼纵然看不见也是要很痛心了,陆小凤嗔怪地瞪了一眼花平,把他的叫声吓了回去,然后才朝花满楼笑道:“花兄,没事,我正好在这里住上几天,端午之前,我会赶回桃花堡吃粽子的。”
桃花堡的粽子一定不比嘉兴的差,陆小凤知道,因为花满楼受到的偏爱,他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可口的点心,所以,必然也不会少了他那一份。
生死之间,他却在想这无聊的事情,面上还浮现了一丝怪异的笑容,似是很温馨。紫衣少年看得心慌,抬手封了他的肩颈,口中不停地催:“你想干什么,快走!”
他要把陆小凤尽快关进后山的密室里。而花满楼和梁袭风虽然可以带走他们要的草药,却也不可在这儿久留。出了药庐,他不无惋惜地向花满楼道:“真想不到,竟然让陆兄弟受牵连,不然花公子你们先走,我留下救人!”
“不,梁兄,”花满楼简短而坚定地拒绝了:“做人当言而有信,况且,我相信陆小凤他一定有办法出来。梁兄,这是我们的事,岂敢多劳。”
竟是到此刻也不提求蛊之事,明了真相的花平暗暗着急,只恨少爷不能视物,否则定能看见他的焦躁不安。梁袭风坚持要代陆小凤先护花满楼返家,于是这几人又回到船上。一个外人,花平极不放心,岂肯放他守候少爷身旁。所以到了夜间,宁可以花满楼命令他照顾为由,与梁袭风同居一室,将他死死盯住。
回途又经东流镇,船儿靠岸,夜深人静,正是好睡,花平却被一阵霖霖声吵得更为警惕。他睁开眼睛,发现这串金铃竟放在被中,很是吃惊,坐起来看,梁袭风正在桌边捣着药杵,满头大汗。
难怪金铃乱响,是要用盅虫做药,盅引哪能不察。花平紧张地下了床,有意偷偷靠近,先行防备,梁袭风却先一步开口:“别惊了它们,我在给你家老爷做药。”
这盅是花如令三十多年前被一女子所下,起因也和梁袭风的遭遇完全相同。这事花平只是偶然得知,不可能再诉他人。他被吓得陡然面无人色,惊停脚步:“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梁袭风苦笑了一声:“下盅的人,就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