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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远离牡丹花园的桃花樱花园,一个绿色长襦的杏眼姑娘正与粉红振袖的风雅少女在草地上并肩而坐,身后一个白色直裾的秀美少年在试图帮绿衣姑娘梳岛田髻。
      “千重樱姐姐,给我讲一下你们的魏紫夫人的故事吧。”绿衣少女豆绿抱着膝盖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和服少女。
      千重樱幽幽地叹了口气:“魏紫夫人么,她定居在东大寺已经一千二百多年了,是一位姿容端正、品行良善之人。听说她跟着鉴真大人东渡到奈良后便在那里扎下根,从建寺之初便与寺同在,风雨不动,水火不离。很多花草木精甚至人类因为她喜欢上了中国,我也是受她的影响才来到这里,希望有一天,我能像她一样,让大家因我而爱上日本。”
      “你真了不起!” 年轻的豆绿真诚地赞美着,“我要是有你这么勇敢就好了。”她目光憧憬地遥望日本的方向,“一千二百多年啊,比我们这儿的魏紫夫人还要年长。我真想见见她……唉哟,疼!死桃花你不会温柔一点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这么没有风情的桃花!”
      “对不起。”帮她梳头的少年忙不迭地松了手,千重樱慢慢地站起来,从桃花手里接过梳子温柔灵巧地摆弄起她的头发,不多时,精致的岛田髻出现在豆绿头上。

      “豆绿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匆匆跑来的是监山鬼微微喘息,“作司大人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又是开花的事?”豆绿皱起眉头,“可是现在很冷!明明没到花期,就因为无聊的人类想看,我们就要冒着被冻伤的危险展开花瓣给他们看吗!”
      “姑娘,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上面的命令,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是监山鬼,请姑娘不要难为我了。”
      “不要!”豆绿气鼓鼓地转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花有花期。如果想让我们开就开,还要花期做什么!”
      “唉……”千重樱又皱眉幽幽地叹了一声,怅然凝视落英缤纷的樱树,“你这被宠坏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能够有更长的时间让人们了解你的美丽,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我恨不能延长自己的花期到一年四季,好让更多人知道我日本奈良樱花的美丽。你倒好,能够帮助你的山鬼就在眼前,你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千重樱姐姐,”豆绿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错,你是日本樱花,但在那之前,你首先是一树花。花有花的权利,也有花的原则,在我眼里这比你的民族自尊心和那劳什子市长的城市责任感重要得多。所以,”她掉过头看着是监山鬼,“是监大人,麻烦您转告作司大人,不到花期,我不开!如果一定要把我搬去,那就给他们看花骨朵好了!”

      是监山鬼头疼地回话时,作司山鬼的点名活动还在进行中。
      “贵妃插翠!”
      花精之中走出一位云鬓斜横、香肩半露的粉衫少妇,体态丰腴面庞圆润,雪白指尖拈着一瓣嫩粉,向着作司山鬼走过去,作司山鬼正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位出了名难对付的姐姐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她却已经与自己擦肩而过,继续向着前面的竹林走了过去。
      在一杆刚竹前停下,她用手指敲了敲竹杆:“别装死,出来!”
      刚竹没有反应。
      她巧笑倩兮地又敲了敲:“再不出来我把你拔了哦!”
      依然没有反应。
      于是她转向作司山鬼,露出一个极度惑人的媚笑:“老女人,如果你能让这个木头脑子的竹子出来见我一面,我就随你调遣,按时开花。”
      被魅惑了的作司山鬼情不自禁地执行着她的命令。没问题!反正竹子又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她毫不犹豫地推了一把刚竹,从竹杆中跌出一位瘦削苍白的青衣男子,踉跄一步站住,极其悲愤地叹了口气,谴责地看一眼作司山鬼,又带着几分紧张地将注意力转移回贵妃插翠身上。
      后者一双睡眼紧盯青年,文狸叼着篮子走到她手边,她手指轻动,任花瓣落在篮中。
      作司山鬼三千多年的老妖精这点事情还看不明白就白活了,于是她很自觉地转身回避,继续带着小山鬼们给牡丹点名。

      “很好啊,我看你这回还能往哪里逃!”贵妃插翠笑吟吟地走近两步,刚竹便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我就那么可怕?吓得你一百年不敢离开本体一步?嗯?”
      刚竹继续后退,背部抵上了自己的本体竹,不过因为山鬼的力量还在,他无法回去。
      贵妃插翠抬手捏住刚竹的下巴,将他隐忍的脸扳向自己:“连看着我也不敢?”

      远远看热闹的小牡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哦也,刚竹哥哥被非礼了!”
      “嗯嗯,我终于看到现场版的挑下巴了,下一步是强吻么?插翠姐姐,加油。”
      “就是就是!插翠姐姐你可以再强势一点,直接推倒!”
      “插翠姐姐不错啊,要胸有胸要臀有臀,刚竹哥哥你就从了吧。”
      “我不要直播H剧和drama啊,妈妈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

      “姑娘,请自重。”
      很好,终于说话了。虽然这话一点也不动听。
      刚竹看她的眼神好像看着地主恶霸的良家少女,让贵妃插翠极其无奈:“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翠儿。”
      闪电划过夜空,轰隆隆一道旱天炸雷劈下,刚竹打了个哆嗦。
      “我问你,刚竹,我美不美?”
      刚竹看着她,艰难地点点头。贵妃插翠笑得很是开心但瞬间又敛了笑狠狠地盯住他:“那你为什么不看我?难道是清高的君子大人对我这胭脂俗粉没有兴趣?”
      “不是……可以放开我吗?”刚竹其实比她还要无奈。
      “咦?那么说你是承认对我有兴趣了?”贵妃插翠继续恶作剧地笑着,“放开你可以,不过为了证明你不是一时敷衍,送我一支竹枝留念怎么样?很划算哦。我会很轻,你不会感到疼的。”她用手指暧昧地抚过本体竹的细枝,刚竹本能地颤抖一下,但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满意地折了两枝带叶的细竹,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下,将竹枝当作发簪插在发髻中,她又向刚竹露出荡人心魄的笑:“好看吗?”
      她的绝世美艳让刚竹瞬间有一丝恍惚和动容,不过可惜她没听到回答,山鬼的力量消失后他立刻回到了本体中,再也不出来了。

      刚刚解决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而且是大到作司山鬼等也只能无奈地把人拖到姚黄陛下面前的问题。

      坐在花座上的姚黄几乎没忍住嘴角的抽搐:穿着高开叉旗袍的葛巾玉版姐妹二人一边一个死死地按着披头散发的状元红,忍耐地、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作司山鬼:“谁刺激他了?”
      作司山鬼一脸茫然。
      身披红色状元袍的俊美公子此刻正哭得涕泪交流声嘶力竭:“不要逼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我已经被人类逼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被再逼死一次!”
      “吵死了!”玉版额角上暴出一个加号,粉拳抡起,照着状元红当头就是一拳,状元红有瞬间的呆滞。
      玉版拍打着手上的灰:“靠!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样白!”
      状元红反应过来,再一次,以更大的声音惨叫起来:“不要逼我!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我是一株尽责的牡丹,我不想违背自然规律,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在……”
      “口胡!看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玉版又开始挽袖子,身边,温柔娴静的葛巾拉住了她。
      “妹妹,”葛巾平静地安抚着她,“你不该这样。”她怜悯的目光望着号哭的状元红……
      ——然后,抬起穿了十公分细跟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跺了下去。
      温柔抬眼看着妹妹,葛巾柔声道:“这样,他只受一次罪就好。”

      无言挥手,让戎装侍卫墨紫和御衣黄去把已被踹昏的状元红拖走,姚黄沉默地看看已恢复淑女姿态的葛巾玉版姐妹,也把她们遣开,这才瞪着作司山鬼:“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作司山鬼手足无措,“只是他不愿意开花,女使和书女对他劝了一句,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责任,他就这样了……”
      “怪不得……”姚黄头疼抚额,“唉,所以我讨厌新手!你忘记状元红是在臣子与儿子的身份纠葛中死去的么?他一听到责任二字,就会间歇性精神分裂!”
      “……我很遗憾。”
      “算了……去年的内司山鬼到底为什么没来?”
      “回陛下……内司大人去白河了,她会在花会前赶回。”
      “呃……她还没放弃啊,那随她吧。”

      洛阳孟津白河乡光武帝陵。
      千年唐柏入云,薰风微动,琴声幽远。
      柏间红衣如血黑发如瀑的青年席地而坐,执酒自酌,在他面前青衫老者十指翻飞,须发和曲而舞。一股壮烈豪气油然而生,却又在曲将高潮之时嘎然而止。
      青年放下手中芭蕉盏略略抬头,极是艳丽的一张脸,却又极为冷冽的一双眼。
      “客人到了。”老者含笑挥手,膝上古琴消隐无踪,他以目示意,两人望向自树后款款而出的内司山鬼。
      端丽的姑娘盈盈下拜,笑得得体:“山鬼内司特来迎接焦骨陛下……”
      “焦骨现在不过一介草民,当不起陛下二字。”焦骨安静地说,“姚黄陛下才是花王。”
      “是……”内司山鬼微笑中含了一分纵容和宠溺,“迎接焦骨公子回城。”
      焦骨漆黑的眼睛在她身上驻了驻,摇摇头:“我性喜静,洛阳喧闹,不宜久居。花期到来焦骨自会返城,不劳姑娘费心。”
      “公子可知花节是哪一日?”
      “焦骨不知花节,唯感花期而已。”
      “那公子可知牡丹动员令?”
      “内司大人,”焦骨忽然展颜一笑,笑容不大却狷狂王霸之气自生,轻道,“当今洛阳市长,比之唐时武后,如何?”
      内司山鬼语塞,目光在焦骨领间隐隐露出的黑色灼伤痕迹略微一驻,却又补充一句:“昔日武后誎令,不过是一人享乐,但当今牡丹花会,却是为万民同欢。”
      “万民何足道哉?爱花者岂会在意半月等待?”焦骨枯瘦畸形的手把玩着酒杯,“焦骨只向知花敬花之人绽放。如这酒琴一般,花若所示非人,也会失了味。”
      “焦骨公子,你未免太过傲慢。”内司山鬼略微变色,“众生平等,你不能歧视不懂花的寻常百姓。”
      焦骨讽刺一笑:“当真众生平等,人类又有何权利逼我小小一株牡丹为迎合他们的节日改变花期?”
      “焦骨小友,”一直沉默的唐柏忽然开口,“你是为风骨而坚持,还是为坚持而坚持?”
      焦骨意外挑眉:“侧柏公此话怎讲?”
      唐柏轻轻拍打一株枯萎侧柏的虬干,它的姿态正如一头直入天际的龙:“舍弟四百年飞升,在于超然,无喜无怒,随波逐流,那才是真正的浮云名利。”
      焦骨沉吟不语,唐柏轻轻在他肩头一拍,让他吃痛地微蹙眉尖:“这千余年的伤痕是负累还是勋章,亦或可以治愈,全在你一念之间。”说完这句话,老者的身形便悄然隐去了,留下焦骨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焦骨公子……”内司山鬼满怀希望地看着焦骨。
      “嗯?”焦骨意外转身,黑发红衣随风而舞,“你还没走?”
      内司山鬼不答,依然目光炯炯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侧柏公之说只是他一家之言,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内司大人请回吧,我不会失职,也不会强遵分外之令。记住,赏花人想看的永远只是牡丹,不是盆景。”
      内司山鬼望着茕茕孑立的焦骨,叹息一声:“还是不肯吗?看来今年又失败了啊……也是,这样才是前花王焦骨陛下……好吧,我走。不过,明年我还会来,我要看看,焦骨公子你的清高孤傲,还坚持得了多少年!”

      数日后。
      “看看,这就是成果!”再次视察的洛阳市长指着牡丹花头大大小小的花苞,满意咂嘴,“思想工作要这么做,才能真正收到效果。思想问题解决了,下一步我们要解决技术问题,再下一步是分配问题。为了庆祝第一阶段的工作顺利,年轻人,我们去吃水席吧!东来顺还是真不同?”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恨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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