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71、梨花满地

　　涉林回去的时候，早已过了午正时分，因为他不愿意一瘸一拐的进门，所以在外面休息了很久，等到身体能够活动之后才回去。
　　进了门，他多希望里面没有人关注自己，但是不巧，一开门，便见一个男孩子跪在院子中心，天气虽然炎热，但他神色淡薄，身上笼罩着一层清寒的气质，如同冰雪。
　　一见这孩子，涉林想到的不是清凉，而是如同数百只蜜蜂在自己耳边乱飞，那种嗡嗡嗡的声音。
　　又来了，又来了，无论门里门外，永远没有自己片刻的安宁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月明身边走过，丢下一句，“不要跪着了，今天我不喜欢看任何人跪着，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膝盖现在还不舒服，看到别人跪着，他也有回忆噩梦的感觉。
　　月明没有出声，涉林嘴角一抽，习惯了，也就不理他，直接就要进屋。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道：“主子，您知道您前脚被抓走，后脚沅葳就去求情么？”
　　皱了皱眉头，涉林没有回答，背后传来絮叨的声音：“沅葳是个谨慎而没有行动力的人，就算要拉拢您，也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最多不过事后再安慰而已。能这样决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早有准备，早就准备着为您解围。只不过把求情的地方，从皇长孙换成了方笛殿下那里而已。”
　　一推门，涉林迈步就要进门，突然身后的声音陡然增大，“所以这证明昨天的一切一开始就是个圈套，皇长孙刁难你，然后沅葳殿下出面邀买人心。皇长孙和沅葳殿下联手了——之前的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大错而特错。”第一次，冰雪般的声音中有了其他的内容。
　　涉林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静静地站在门口，保持着要进门的姿势。
　　“还有一节。”他继续道，“您之所以一开始受到刁难，就是因为上次在救我的时候和长孙殿下朝过相。他这么明显的愤怒，就是因为想起了您是谁，所以其实一开始，就是因为奴才而起。”
　　静默，涉林依然没有回答。
　　“如果说沅葳殿下的插手，奴才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得到消息，但是这件事奴才应该很容易想到，没有想到的原因，是因为奴才的自以为是，永远只知道指责别人，永远不知道自省。”
　　涉林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发现月明不是跪在地板上的，而是跪在一根藤条上，藤条就在膝盖下面，压在地上。他想必已经跪了很久了，这么跪下去，膝盖会废的。
　　月明抬起头，眼中有不一样的光芒闪烁，似乎是星光，似乎是水光，“可是主子，为什么，这些您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昨天，当我狠狠地讽刺您，喋喋不休，自以为是的指责您的错误时候，您再愤怒，再不耐，从来没有把我的愚蠢可笑当做反击揭开，您就只是为了照顾我那点脆弱无聊的自信心么？
　　涉林转过身去，道：“你起来，把藤条收起来，一会儿回去上药。”这种问题他不会回答，没有什么必要，虽然他不想说，但是如果他明白的话……
　　“难道您只是为了等我自己揭破，然后让奴才无地自容，您来看戏么？”
　　涉林豁然回头，瞪视着他。
　　咽下了口中重如千斤的答案，月明狠狠地说出了这个阴毒的猜测——为什么，为什么我宁愿这么恶毒，这么不知好歹，也不肯说出事实？因为我……太自大，我不想说出任何把自己放在楚楚可怜位置上的猜测。
　　您已经知道了吧，我是个什么东西，请您不要在一厢情愿的散着您那点宽容和善意，我不值得的。
　　身子一倾，把地下的藤条让了出来，月明俯下头去，他希望自己的恶毒和不知好歹能够彻底的激怒主子，让他怒气冲冲的过来，用最严厉的惩罚惩治自己，用地上的藤条把自己狠狠地，狠狠地抽打……
　　即使是心甘情愿的接受您的责罚，我也希望至少表面上是因为我的恶毒，而不是因为我的幼稚……
　　想必善解人意到极点的您，也能理解我还剩下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吧……
　　对不起。
　　深深地伏下头来，月明的额头紧紧贴向了地面。
　　“哦，你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轻飘飘的甩下这一句话，涉林转身进了屋。
　　猛地抬起头，月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终年没有变化的容貌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抽搐。
　　当然的？什么叫当然的？
　　是说我会做出这么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揣测，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自以为是，只会糟蹋别人好心的东西么？
　　原来我在您心里，真的就是这样而已。
　　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月明的牙齿，狠狠地咬住，咬的生疼，因为他不咬住，就会忍不住去咬自己的舌头。
　　主子，虽然您不开口，也不不常说，但您的恶毒，绝对在我之上。
　　眼前的门，狠狠的关上了，里面是涉林，外面是月明。
　　月明能看到窗格之中，涉林再给自己上药，想必他今天又受苦了，外面都是敌人，就算是自己人，也都带着深深地恶意，当然，他会受苦。
　　只是，他那样的人，也会受苦，那么自己，当然理所当然的，应该受到最严重的煎熬。
　　膝盖已经疼得没有感觉了，之所以能支持到现在，就是因为想向他道歉，但现在一切都不能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自己不受控制的言语。
　　言辞如刀，刀可以杀人，言辞可以伤心。
　　即使是他，也会恼怒，关闭自己眼前唯一的一扇门。
　　月明的睫毛一动，两行泪珠从眼角缓缓地滑落，滑过他玉石一样的面容。
　　玉石也会流泪么？
　　玉石如果会流泪，那一定是人间一道绝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小攻的骄傲已经粉碎了，另一个人的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