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过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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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会儿，我给你找一找。”少主进了一件大堂，指着堆积如山的大小笼子，对杜缜道。
“您请随意。”杜缜躬身回答，目光却忍不住向上游弋，看着这壮观的笼子山，他不由得从心底惊叹，这样的虫群能有几个人看见过？更难得的，每一个笼子都很精巧，有竹有木，甚至还有玉做的，里面放了各色的虫子，蟋蟀，蛐蛐儿，油葫芦，蚂蚱，都吱吱鸣叫着，宛如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少主一面一个笼子一个笼子挨着个的找，一面不无炫耀地对着眼前的男孩笑道：“你瞧着，这一个，是我的‘焦尾’，它的叫声是最好听的，所以我把它比作上古名琴。这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他威武神猛，百战百胜，我为它冠衔封号。这一只……”
杜缜先还注意他的说话，后来只是微笑着听着，听着面前的男孩对自己滔滔不绝，在吹嘘自己的最得意的收藏品，他神情容光焕发，脸上就像笼罩着一层光芒。
这么看着他，杜缜心中很温暖，也很满足。他是一个太容易满足的人了。
这就够了，我的主人，只要您总能露出这样的神情，作为一个时常服侍在您身边的奴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说，你也说句话吧，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在说，叨叨叨叨，好像犯傻一样。”少主回过头，好像有些不满意了。
杜缜脸色腾的红了，嗫嚅道：“我说？说什么……”
少主道：“你喜欢哪种虫子？当然，不是说养着玩的，就说夏天，在草丛里面蹦跶的，哪种虫子最好，你平时捉的，是哪一种？”
杜缜抬头想了想，道：“奴才不大知道这个，以前很少玩这些。”
少主啧啧两声，道：“虫子都不捉，那你平时玩什么？”
玩什么？杜缜在心中暗暗苦笑，回答道：“除了偶尔完成任务之后的修习，奴才没什么时间玩的。从五岁起，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从早上到深夜……”说到这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黑沉沉的训练室，耳边仿佛想起了藤条破空的尖利风声，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少主手中翻找着，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突然一扬手，道：“我找到了。”
在他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竹编过笼，里面一只乌黑的蟋蟀，正活蹦乱跳的耀武扬威。
少主捧着笼子，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拿着过笼在手上一颠一颠，笑道：“我这只大将军，就算在王府里，也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姿势一僵，抓着笼子的手微微一紧，眼光一凝，抬头看向杜缜，道：“你不说训练还好，你一说，我想起了一件事。”杜缜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您吩咐。”
少主慢慢的用手支撑着脑袋，斜着眼看着他，伸手一托手上的过笼，道：“想要么？”
杜缜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道：“主子的恩典……”
少主冷笑一声，道：“是么，那你就拿去吧。”一抬手，手中的过笼狠狠地向杜缜砸了过去。
杜缜只觉得眼前黄糊糊一片，下意识的一躲，过笼擦着耳根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在地上弹了两弹，滚了出去，原本啾啾的鸣叫戛然而止。
从细细的竹眼中，能看见那黑乎乎的虫子扁扁的趴在地上。
它死了。
杜缜双目一片模糊，抬起头来看着眉毛倒竖起来的少主，哆嗦着嘴唇发不出一个音节，过了好一会儿，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与其说跪下，还不如说是趴下，他的双腿完全支持不住身体，就这么失去重心，天旋地转的倒下，深深地俯下头，哽咽道：“奴才……”
主子发怒，不论是不是奴才的错，都是应该请罪的，这个道理，他懂得。
可是他现在已经说不出那样的话，短短的一句早已熟极而流的“奴才该死。”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喃喃地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身为奴才，最不该说的，就是这一句“为什么”，这个道理，他也懂。
但是他现在除了这句话，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了……您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好，一时坏，一时如冬日之阳，一时如雷霆风暴，刚才还在笑嘻嘻的说着那些家常的话，现却去一把把东西扔在脸上……
您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还是您一早就不是真心的笑，只是为了最后羞辱我？
那样的笑容，可以随便的伪装么……
杜缜只觉得从心里泛出一种绝望的寒冷，一分一分的陷入了骨髓里，将他整个人冻住了。
他就这么趴在那里，无所适从。
少主的脸色，因为暴怒而涨的通红，他噔噔噔的走下来，抓住杜缜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冷笑道：“好的很啊，刚才的身手真不错，多敏捷啊，我倒忘了，你们家传统的都是好身手，武功很高，对吧。”
怒火烧得他脑门上的青筋突突乱跳，怒吼如同霹雳一样，在楼阁的上方回响着：“你父亲的武功多强啊，他内力多了不起，他往那里一站，早就发现了我在后面，故意的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就是让你先等着勾引我吧。”
“你呢，你也很了不起，配合你父亲简直天衣无缝！先是用蟋蟀勾起我的注意，然后见我仍是不上钩，就哭啊闹啊，要死要活，总之就是为了逼着我留下你。如果我不留下你，你们父子不知道还要耍出多少手段来！哼哼，训练，这么多年的训练是白费的么，就是逼着我，也要把我抓到你们的手心了。”
“我最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计，可是我偏偏忘了，你们杜家是算计的老手，你还有你的父亲，都是骗子，骗子！”少主的脸，微微的扭曲着，死死地卡着杜缜的脖子，愤怒的吼着。
良久，他才手一松，杜缜就这么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良久，都没有爬起来。
然后，他丢下一句“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从杜缜身上迈过，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杜缜静静地倒在地上，过了不知多久，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容未散，泪珠已经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大堂之中，是无数鸣虫的声声叫唤，还有那低低的压抑着的饮泣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过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