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47、点绛唇

　　对着镜子，他将满头的珠翠一点点的卸下，手中轻抹，已经将唇上鲜艳如血的胭脂一点点擦去，露出本来玫红的颜色。
　　脚步声响起，敲在木板上咚咚作响，不必回头，已然猜到了来人是谁，那肥硕的体格和急冲冲的节奏，让人很难记错。
　　一推门，尖利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进来：“哎哟喂，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卸妆了？外面刘大爷等着人陪酒，指名就叫九岁红，你这不是要了师娘的老命么？”
　　转过头来，九岁红淡淡道：“我身子不舒服，头疼，喝不得酒，师娘给回了去吧。”
　　肥硕的横肉满脸乱颤的妇人蹬蹬蹬抢前几步，叫道：“好好的怎么病了？你刚才在台上唱念做打，不是任事没有么？你叫我怎么跟人说去？那是刘大爷，你的老恩客，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九岁红微微讽刺的一挑眉梢，道：“师娘说什么玩笑，今天晚上，你不就要把我送出去了么，从今往后，我自有恩客照管，那刘大爷是我哪门子的恩客？”
　　妇人一时语塞，转头又道：“晚上是晚上，你白天把这茬应付过去啊。今天晚上买你的，是京城来的钦差天使，人家将来是要走的，做不得你的恩主，往后还得靠本地面的大爷们，你得罪了他们，有你的好果子吃。”
　　九岁红眉心一动，手上的卸妆油往桌上一放，道：“一晚上？师娘养我，难道就为了这么一锤子买卖？今儿晚上破了身子，人家一拍屁股走人了，明儿您还怎么把我往上报价钱？您可真舍得。”
　　妇人闪过一丝尴尬神色，心下也自可惜，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一般的富商咱们还能端个架子，遇上了官面上的人……何况这一次要你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那是钦差大人，你敢拒绝，咱们整个‘小青春’都不要脑袋了么？再说，配钦差可不跌你的身价，大不了以后不找恩主，只说你是天使都点名要的人，那时候大把的恩客抢着来捧你，不必以后贱卖得好？”
　　九岁红只觉得切齿冰寒，淡淡道：“师娘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既然如此，就容我休息休息，养足了力气，可以伺候将来的天使。”
　　妇人犹豫片刻，道：“不行，刘大爷也是半个官面儿上的人，咱们一样得罪不起。就算抬出钦差来，他今日便罢了，然则心里不熨帖，将来扔出两双小鞋来，你穿是不穿？听我的，把妆补上，别耽误工夫。”说着也不再跟他多说，出了门，砰地一声，把门狠狠地摔上。
　　九岁红怔怔的坐在铜镜前，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水珠要流淌出来。
　　不好，要流眼泪，妆会花的，那样补妆又要花时间，师娘等不及，是要吃生活的……手忙脚乱的拿起手帕，摁在了眼睛里，因为用力太大，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睁开眼睛，九岁红一怔，几乎以为自己还在眼花，闭住了眼睛，再睁开时，才知道不对，蓦地转过头，喝道：“谁？”
　　铜镜之中，竟然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影，联想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怎不叫人心中发毛。
　　转过身子，他的神色松了下来，身后站着的不过是一个男孩子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清秀俊美，惹人好感的男孩子，虽然相貌不在自己之下，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很阳光，很健康，很受娇养的男孩子。
　　大概是那个顾客带来的孩子吧，现在这些人一点顾忌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也带他来这种场所……
　　九岁红正想说句话，突然一愣，只见那孩子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如同要用目光把自己扎穿。
　　真是……讨厌。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被带到这里的孩子，就算再小，也是心术不正的色魔。
　　九岁红佛然而起，冷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来晚了，我连点汤水都被人喝干净了，你等别人吧。”
　　那男孩子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瞧他，半响，才道：“眼睛很像，其他的也一般。”
　　九岁红大怒，他虽然恨自己身在倡优，不能自主，但对于自己的容貌，向来也是自负的，无论是谁见他也只有称赞他倾国无双，秀美绝俗，还没有人用“也一般”来形容过，不由得怒火突突突乱跳，道：“你是来找事的？”
　　那男孩子突然眼神一变，正常起来，笑道：“抱歉，刚才在台上，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就跑过来看，现在看来，好像只是一般的像，打扰了。”
　　九岁红怒火稍息，仍是冷笑道：“你的朋友？也是个下贱的戏子么？”恶意的，他说出了一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想要连自己也一起轻贱了下去。
　　那男孩子眉间一动，似乎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的压了下去，摇头道：“不是的，他是我的……嗯……身边的人。”
　　九岁红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见他做了小少爷的打扮，冷笑更加扩大了，道：“身边的人？一个狗奴才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刻薄，总是就是想要刺激他，刺激所有人，刺激自己。
　　那男孩子眉毛一竖，终于忍耐不住，笑道：“若是你自认是下贱戏子，那么叫别人狗奴才，也是不足为奇。贱人眼中，别人也都是贱人。”
　　九岁红本来就是要刺激他，但是没想到他嘴毒不次于自己，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弱点，浑身发抖，道：“我就是个贱人，那怎么样，我还打你这个上等人呢。”说来也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邪火，一拳就像对面男孩子打去。
　　那男孩子叫道：“打架，你还不是个儿。”也不客气，躲过这一拳，身子一扑，把他压倒在地，狠狠地挥拳打去。
　　九岁红额角上挨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也不示弱，十指尖尖，向男孩子乱抓。
　　那男孩力气很大，死死地把他压在身下，掰他的手指，一手掐他的脖子。
　　九岁红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乏力，使劲的挣扎不已，却是不肯认输求救，只是拳打脚踢，想要反攻过去。
　　突然，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子骤然失去力气，软软的到在自己身上，停止不动了。
　　慌乱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拨开，抬起头，只见师娘站在身后，前面却是一个伙计，手里提着一根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