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39、天外天

　　涉林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那少女笑道：“听其言，观其行，也能猜出一二。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志向么？”转过头去，道，“喜欢鸟儿的孩子一般都渴望自由，当年，我也是一样。”
　　涉林听着，不由得升起一股知己之意，道：“你现在飞出去了么？”
　　那少女抚着凤鸟的头笑而不语，涉林突然道：“啊，你说军中常有豢养凤鸟，莫非你……”
　　那少女笑道：“你这么聪明的孩子，真是惹人欢喜。”道：“十四岁那年，我自己飞了出去。外面虽然有风雨，但我一直熬了过来。怎么，你现在对生活不满意？”
　　涉林有些惊讶，她说十四岁飞出去，但是看她现在似乎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难道她也是刚刚离巢么？抬头想了想，道：“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衣食无忧啊。身边虽然有讨厌的人，但也有喜欢的人。今天我过得很快活，但是总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
　　那少女道：“对别人给你安排的将来不满意？”
　　涉林道：“不是不满意，只是没意思。”低低道：“我是嫡长子，有继承父亲王位的资格，那是我那些兄弟求也求不来的，我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但是父亲每天在干什么？以前我不知道，所以只觉得他什么都不干，只需要每天读读书，养养花，就好了。但是后来我自己也读了书，才知道，父亲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向朝廷证明，他没有异心。”不知道为什么，在少女面前，他总觉得什么都可以说，连平时想的最心底的话，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那少女哦了一声，道：“平安是福，你父亲那样不好么？”
　　涉林道：“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好不好，不过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叱咤疆场，纵横捭阖，有那样的经历，就算以后一直平淡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没有追求其他理想的机会，就要提前过上老年的生活，若一辈子都只过那样的日子，即使旁人艳羡，总觉得白活了那几十年光阴。”
　　那少女笑道：“少年壮志啊，快哉。正如你说的，你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希望，那你愿不愿意离开，去过不如现在，一切都要靠双手争取的生活？”
　　涉林道：“想要。”不过皱了皱眉头，道，“可是那我的家人怎么办，还有我答应过一定要留下的人？”
　　那少女微笑道：“离开，不等于失去，只是暂时分别而已。真正的感情，譬如亲情，是融入你的血脉骨髓里的羁绊，刀割不断，火烧不尽，又岂会因为区区几年的时间而失去？过几年另样的生活，你会发现，原来的东西，你更加珍惜。”
　　涉林点点头，道：“那就没有问题，我愿意出去看一看，为了没有遗憾。”
　　那少女点头道：“说得很好，人生在世，无非是无悔无憾这几个字。”
　　涉林只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突然移去，道：“姊姊……”
　　那少女微笑道：“嗯，怎么？”
　　涉林道：“你去过很多地方么，能给我讲一讲么？”
　　那少女道：“可以，想知道哪里？”
　　涉林一叠声道：“广袤的塞上，无边的大海，奔腾的长江，繁华的京都……”

　　谈谈说说，已经到了正午，涉林“啊”了一声，道：“坏了，我要回去了，姊姊，你认得路么？”
　　那少女道：“我初来乍到，不认得路。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小玩意。”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盘，递了过去。
　　涉林拿在手中，只见盘上外围都是各色的标识，中间有一个指着，颤巍巍的指着其中一道标识，却是从未见过，道：“那是什么？”
　　那少女道：“是罗盘，用作指明方向的，比之司南和指南车，又精细了很多。海上或者塞外，常常用得上，你看见了么，这边是东，这边是南。”
　　涉林大感新奇，摆弄一会儿，道谢道：“谢谢姊姊，那我先走了。姊姊什么时候来找我，把我带走？”
　　那少女道：“有机会吧。”
　　涉林对“有机会”三个字稍稍感到不满，不过归家心切，还是拿着罗盘，先行离去了。

　　望着涉林的背影，少女的笑意渐渐扩大，不一会儿，已经变为大乐，伏在马鞍上，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肩头上的凤鸟显然受了刺激，扑棱棱的飞起来，远远逃离这位情绪明显不稳的主人。
　　身后轻轻一动，一个人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见她笑着，没有上前。反而撩起袍角，静静地跪在她身后，却是一言不发，等待着她。
　　少女暂时停止大笑，转回身，脸上犹带着笑容，打量了对方一眼，道：“山中风大，洗澡不怕着凉？”
　　身后的少年脸色白得像玉，头发上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欠身道：“难道山里有那么好的水。”
　　少女眉毛一挑，道：“扯淡。我就是玩水的，想要什么样的好水不得？伤势又发作了吧？”
　　少年垂下头，道：“奴才该死，不该欺骗主人，请您责罚。”
　　少女扬了扬马鞭，道：“为这种事责罚你，你早就该死一万次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不肯治疗？”
　　少年静静地跪着，垂着头不说话。
　　少女神色略带出一丝烦躁，道：“明知道你不肯说，我还非要问，这不是缺心眼么？”嘬指吹哨，把那只远远飞走的凤鸟叫回来，任由那凤鸟在她肩上拍打着翅膀，从包裹里拿出肉条，悉心喂了起来。
　　少年始终耐心的等着她，等到她一切处理好，才道：“主子，时候到了，咱们回去吧。”
　　少女手一抖，凤鸟高高飞起，仰头看着那五彩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翻身上马，道：“也好，回去吧。”纵马前行，突然转头道：“魏衡，今天我有大收获，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你怎么样？”
　　少年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一丝笑容，道“一样，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