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尔无猜》子楚口牛

103、生死指掌间

　　“醒了没有？”恍惚间，有人在头顶上问。
　　睁开眼睛，涉林没好气的瞪眼道：“醒了。”
　　坐在床边的黄衣少女打了个响指，对一边的玄衣青年道：“他醒了，比你估计的早，给钱吧老大。”
　　玄衣青年眯着眼睛道：“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虽然比我估计的早，但是也比你估计的晚一天的功夫，咱们最多打个平手。”
　　少女不满道：“不对，这件事我先开口打赌，所以我做庄，你是闲家。点数一样的时候，庄家吃闲家，你会不会赌博？”
　　“我说！”涉林的拳头在柔软的床垫上一砸，“像我生死这么大的事，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扯淡？”
　　少女站了起来，鹅蛋脸上充满了恐吓的表情，气势汹汹的按住他的脑袋，道：“臭小子，不许这么跟你爽云姐说话。就算你不懂得尊重师姐，至少也要想想，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你从那么多山石里刨出来的吧？”
　　涉林无奈，道：“好吧——师姐，你技术真高，竟能从那么多土堆里把我刨出来，不愧是咱们这些人里面最会打洞的人。”
　　少女听了，反而得意起来，咯咯地笑道：“当然，亏了我手段高，眼力也好啊，当时你都成了一张肉饼，分布在岩石缝的各个角落里，要不是我眼力好，一块块的搜集起来，拼成了现在的样子，要不然你少根指头，少块肉，跟谁说理去？”
　　涉林脸色灰白，捂住自己的口，差点没吐出来，还是身边的青年抬手道：“爽云，别刺激他了，他也没想到会死得这么惨。”
　　涉林更加郁闷了，靠在床上，道：“本来一切顺利，我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的，没想到居然会死——本来姊姊封我的单魂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玩笑，没想到真用上了，不然我非死不可。”
　　青年笑道：“虽然死得惨，但是我要恭喜你啊，出师考验，一次就过了。”
　　涉林皱眉：“这也算过？虽然人我杀了，但是后来我死了啊，这应该算失败吧？”
　　爽云和青年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莞尔，道：“不，这才算过。”
　　青年笑道：“过出师考验要两个条件，第一个，师父告诉你了，要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完成一件任务。你选择了单枪匹马亲手刺杀，因为你擅长布局和情报分析而行动力却是短板，是不是？不过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另一个过的条件事先没有告诉我们，那就是——一定要死一次。”
　　涉林讶道：“还有这么扯淡的事？”
　　青年笑道：“这样才对啊，当初你进门受到的第一个考验是什么？是生存吧？出师的最后一次考验是死亡，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怎么更好的活着，这才是考核的真意，不然我们不是杀手不是戏子更不是疯子，做哪些无意义的刺杀偷盗之类的考验有什么用？”
　　爽云跟着笑道：“这考验最缺德的就是不告诉你本来要死，当然你也可以死里逃生，但是这样不但不算过，而且还不告诉你为什么不过，因为你这次过了，我们才告诉你原因。但是如果你没死成，你就还得继续做这些考验，直到你死了——我们都要倒霉两三次，最倒霉的是老大，他去了六次都全身而退，甚至有一次给人挂在刑架上折磨了三天三夜，楞被他逃出来还顺手放火烧了人家的总坛。结果被姑姑告诉他又不过，当时就气晕过去了，而且还没气死——如果气死，就算他过了。”
　　涉林也乐了，道：“什么原因让老大都能被抓起来？”
　　爽云大乐，道：“这我也是听大姐说的……”
　　青年拍着椅背，道：“爽云，不要教坏小孩子。”
　　爽云一翻白眼，道：“没听见——姑姑叫老大挑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老大张口就说：‘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面全能是样样精通，没什么最不擅长的……’”
　　青年气道：“我是那么说的么，我说的比这委婉多了……”
　　涉林噗的一笑，爽云做了个鬼脸，道：“姑姑也没理他，扔给他一个任务，让他□□一个半老徐娘……”
　　涉林已经乐的直敲床板，爽云接着道：“老大信心满满，当时夸口道：‘三天拿下’，结果花了三十天，被人家骗的裤子都没了不说，还给关起来严刑拷打——不是，是调-教怎么才能做个合格的男宠……”
　　青年从床上跳起来，就要捂住爽云的嘴，爽云嘻嘻哈哈的笑着，跑出了门去。
　　青年无奈的看了一眼涉林，涉林笑了一会儿，收住笑容，慢慢的跪倒，道：“涉林虽然侥幸，但终究是犯了大错，请师兄责罚。”
　　青年神色也一点点的沉下来，坐在涉林对面，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道：“为什么？我虽然也想过你会犯错，但没想到你会自寻死路。”
　　涉林渐渐的回忆，道：“刺杀的过程，本来已经漏洞百出，尤其是混入候府的过程，实在是不堪一击，本来我就会失败的。”
　　青年道：“这不怪你，你并没有受过杀手和间人的训练，在行动之中，不免露出破绽，你本来就不该自己冲上去的，就算因此失败，也是寻常。”手指轻轻一扣，道，“我本来想过，你如果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会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死在撤退中，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死的莫名其妙，你应该给我，也给师父一个解释。”
　　涉林眼睛缓缓闭上，道：“出了侯府之后，我是早有布置的，本来就打算把追兵一网打尽，但是没想到追我的只有一人，而且——那个人我绝对不能让他死。”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认出来了。
　　在漫天的风雨中，他凭借那双超人的眼睛，穿透了高空，一眼看见那少年胸口带着的挂坠——血红色的玉石。
　　血玉。
　　那是他送给那孩子的礼物，染满了那孩子的鲜血，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他是杜缜啊。
　　所以，涉林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了下去，把杜缜扔上了安全的地方，留下自己，面对着天崩地裂。
　　这是他的本能。
　　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这个理由只能让他一个人独享，所以仅说到此，便深深地伏下头，道：“请师兄责罚。”
　　青年眉头微皱，道：“既是如此，你便认罚吧。横竖我们就要北上了，我也不重罚你。自己抄写一百遍心经，在路上边走边抄，我们去东边。”
　　涉林叩首道：“是。”站起身，笑道：“老大果然要去东边了？”
　　青年眉飞色舞，道：“娘的，干完最后这一票，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用被师父捉着去做白工了，哈哈哈……”大笑一阵，抓住他的肩膀，道，“我身退之日，就是你大放异彩的开始，涉林，以后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