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莫靖静

5、第 5 章

　　我很晚才到的医院,夜间的医院更加的肃穆.堂姐的脸色并不十分差,只是十分的憔悴和哀伤,一双眼睛肿了起来,脸上没有化妆,满是泪痕.她眼神很木然,倒是伯母,哭昏了好几次.她哭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流下泪来.医生说是晚期,大概只能活几个月了.我仍然不相信,那么漂亮的堂姐,怎么会死呢?
　　在看护堂姐的时间里,我只看见堂姐夫几次,次数越来越少,堂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更加的憔悴了.我在几个地方打工,端盘子,家教,售货员.这是命运的安排吧,只是它的旨意是什么.
　　家中围绕着一股哀伤而沉闷的气氛,有时候,想到一些事,我也会难过起来.我知道,不仅是我,家里每个人是如此.尤其是堂哥,在父亲和伯父的生意失败后,家里有许多支出和决定都是交于他的,原本,他还可以应付下来.可是,堂姐一生病,支出便大了许多,我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我有一次晚上见到他一个人在客厅哭,看见他哭,我想流眼泪,可是,却哭不出来.上楼的时候看见爷爷,他招手叫我,我说:“爷爷,什么事?”
　　“坚强一些啊,英宁.”我点头,“我很好,爷爷.”
　　我在餐厅打工的时候看见了我的堂姐夫,他在和一个女孩子吃饭,看见我时脸色有些尴尬.他后来找我,问:“你堂姐好些了吗?”
　　我恩了一下,“你不去看她吗?姐姐想看到你呢.”
　　他迟疑了一下,说“英宁,你同我说实话,这种病会传染吗?”
　　我实在有些生气了,“当然不会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他又尴尬的笑了一下“我听说会的,是吗?英宁,你不要骗我.”
　　我看着他,“那么,你要怎么样呢?要怎么样呢.”
　　他并不理会我的气愤,说:“我同她离婚,这样安全些,是吧.”
　　我有些不敢相信,“离婚!”
　　他看看我,“是,我早就这么想了,我害怕也得那种病.离婚是最好不过了.而且,她也只有那么几个月了.”
　　我说:“只有那么几个月了,你就当可怜同情她,好吗?你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好些的.”
　　他摇头:“我决定了,我说了,我不想被传染.”
　　我楞了很久,这个人,我一度将他认为是个成熟稳重的人,是个负责的人,是个爱堂姐的人,但是,他并不是,他甚至相信肝癌会传染,是太害怕了吗.害怕掩盖了他的理性.
　　“那么,请你不要离婚 ,好吗?”我说的很恳切,“你能让她稍微高兴一些吗,不要同她离婚.”
　　他摇头,“英宁,我一定要离婚的,我是一定要离的.”
　　他果真找了律师办理手续,堂姐接到协议书的那一下,几乎要晕了过去,大家都在骂那个男人,说他薄情,说他过分,堂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她躺下,闭上眼,说:“我乏了,想睡会儿.”
　　那天的下午,堂姐睡的很熟,大家也有些倦了,便让伯父先看着,晚上再轮换.谁知道,刚到家,伯父便打电话说:“真,真,真她刚才试图自杀.”伯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扑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堂姐并没有自杀成功,可是她没有了求生意识.她终日闭上眼,不说什么话,说话也说一些我想安乐些死去的话.
　　我看护她那日,她拿起那份协议书看,看着,又抽泣起来.我想起那天那个男人说的狠心的话,从她手里拿过协议书,她有些挣扎的看着我.我说:“离就离吧,姐姐,没什么好难过的,但是你千万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让他后悔,姐姐,就算报复他,你一定要活下去,活给他看看,好不好.”
　　堂姐一边摇头一边大哭,“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我并不明白,他们的感情,只是,姐姐,你们,还有什么感情吗?

　　我回家时,在公车上一直恍惚,直到有人摇我:“英宁,你怎么了?”是莫聪,为什么会是他呢?
　　“你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他低头看我的脸,“真的很不好.”
　　我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莫聪停了一下:“啊,我看见你在餐厅工作呢,是因为那个吗?”
　　我点了点头.
　　他仍有些疑惑,此时,他早已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他或许看得出我压抑的悲伤.
　　可是,他并没有问下去,只是拍拍我的肩:“英宁,开心一些.”
　　我们下了车,他送我回的家,我们走的很慢,且很少说话,他渐渐有些不耐了:“英宁,你告诉我怎么了,你怎么才能高兴些.”他恳切的看着我,“我真希望你能高兴些.”
　　我说:“我没有什么的,莫聪,你回去吧,我很好,不用送了.”
　　他摇摇头:“我知道的,你很不好.我真想让你快乐起来.”
　　“英宁,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仍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