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六章（修） ...
-
从柳宅回来的路上，陆世晗和银箫面对面坐在宽敞的车厢里，各怀心事，默默无言。陆世晗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然她一直默然坐在一侧，一动不动。
为了不让她知道路径，他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正在生气，她恼他也是正常。想她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子，怎堪忍受被人摆布？
银箫确实有些气恼，但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和忧虑。柳青儿找她的目的，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就是这样才让她觉得恐惧。那个男人的心情比她想象中更迫切更无理。银箫对他也只有那么一点认知——他看中的东西必用尽手段擒到手，若是弄不到手，他宁可毁掉它也绝不让旁人得手。
银箫不是他的对手。她没有任何可以与他抗衡的筹码。他如此高高在上，恐怕天下间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要她这个人，仅仅是因为她酷似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因为那个人已在世上消失，姑且他还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半点思念，他不甘心受控于这样的思绪，所以他势必要将她禁锢，以慰那零星半点的寂寥。
银箫不愿意做笼中鸟，更不愿意对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屈意承欢。若是能逃则逃，逃不了纵然是死，也绝不做他芸芸众多女人中的一员。做妾何其低贱，她弯不下这个腰。
马车停在陆府门前。
陆世晗解开蒙住银箫眼睛的黑布条。他低声道，“到家了。”
关银箫一声不吭跳下马车快步走进府里。
提着灯笼守在门口的老管家福伯望了望她的背影，走至陆世晗身边颤巍巍道，“少爷，外面冷，快些进来。”
陆世晗目送凌云飞驾着马车离去，问道，“福伯，我娘睡了么？”
“夫人一早睡下了。”福伯细心关好门。
陆世晗接过老管家手上的灯笼，然后拍掉他肩膀上的少许雪花道，“天气冷，你也早点睡罢。”
陆世晗穿过前院，走向银箫的寝室——那原本也是他的寝室。烛光还亮着，她还没睡下。他推了推门，她竟在里面把房门锁上了。他只好敲门道，“银箫，开开门。”
屋子里的银箫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卑鄙！”
一掌劈昏她还不打紧，竟然给她下蒙汗药！她跳上床扯被子蒙住头，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银箫……”他难得低三下四，哄着说，“是我不对，你尽管打开门骂我一顿好了！”
想骗她开门让他进来？她才不会上当。“卑鄙小人！”
陆世晗站了外面等了好一会，她终究没来开门。
银箫一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其实她连着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她一闭上眼，脑子里便回想起静月庵那个晚上，他凝视着她，微微笑着说：银箫你站低些，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的目光从没有过的柔和，他的脸如此俊秀……
然后她开始呼吸困难，脑子混沌一片。就像生病似的，整个人昏昏沉沉。
“啊~~~~~~~~”银箫忍不住低低喊出声，之后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心里真是恼得不得了。不一会，又“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好不容易睡着了，竟然梦里也是他的身影……
天一亮银箫便爬起床。她想去花园透透气。
福伯拿了一封帖子给她，说：“少夫人，前些天有个姓徐的夫人来给您送了封帖子。昨儿个本来要拿给您的，事太多给忘记了。您赶紧看看，可别耽误了。”
银箫抽出里面的信，上面写道：青云茶楼静候。落款是梁少坤。
人声鼎沸的酒楼里，掌柜笑咪咪地忙着给客人结帐，跑堂的满头大汗地斟茶倒水上菜，小二在门口热情地招呼不断进进出出的各路宾客。今儿个雪停了，大伙都出来热闹热闹。三五知己老友坐在一起，闲话家长里短，顺道喝上一两盅酒去去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哩。
与楼下的喧闹相比，楼上的雅间可就清净多了。此刻临街一面的雅座里，陆公子一人自斟自饮，脸上的表情有几许惆怅。现在他有种莫名的焦躁——关银箫与柳青儿之间到底有何秘密？他一早去见柳青儿，柳青儿冷冰冰道：“我奉劝你最好马上送她走，迟一点的话，你一定会非常后悔。”
他不明所以，刚想问问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这时魏长青来了。柳青儿毫不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
她是故意为之。陆世晗不免要嘲笑自己的荒唐，他竟然对主子的女人存有痴心妄想，可笑，可笑！
与他一起来的凌公子自认不胜酒力，喝了两杯便头昏脑胀，径自走到房间外面的回廊上，眺望远方。
突然，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进入他的视线。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心里想道，真是太巧了，这样都能撞上！
凌公子回头道，“陆兄！”
“何事？”
“你出来便知~~”
凌公子的专长是幸灾乐祸，他进去把喝酒的陆公子抓出来，指明方向道，“陆兄，你看看，对面茶楼那个……蓝衣裳那个……是不是你老婆？”
陆世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阴沉下来。对面茶楼里坐着的可不就是他的妻子关银箫？而她的旁边坐着的……是梁少坤。
“箫妹妹，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我每天都坐在这里等，今日已是第四天了。”梁少坤挪动椅子坐到银箫身边，激动道，“自从上次酒肆一别，我们再无机会见面。我，我真的很惦记你……”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
银箫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梁少坤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他动情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出来，我有重要消息转告。”
他之前有过犹疑，不知该不该说出来。但他终究是喜欢她，愿意为她冒一次险。人命关天呐！
他咬咬牙道，“箫妹妹，你赶紧离开洛阳，越快越好。此事本不该我掺合，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早几日我无意中路经岳父大人的书房，实属巧合，我竟听到不该听到的事。箫妹妹，陆世晗是真正的伪君子，他是朝廷供养的暗卫，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双手沾满了血腥。这样的人怎可选作丈夫？他不配！你听我说，岳父大人接了上头的命令，不久便要将他和他的同党秘密处死。他若是死了，恐怕你也要受到牵连。赶紧离开洛阳罢，箫妹妹——”
关银箫看着梁少坤，眼睛一眨不眨。她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的心揪成一团——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世晗给她的感觉跟少坤哥完全不同！
世晗的目光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她会紧张、心跳会加快、脸会发烫，手脚会发软。可是面对梁少坤，她只有一种很亲近的熟悉感。噢，天啊……难道她真的变心了？她喜欢上了陆世晗？她原来是朝秦慕楚的人？
……
好大胆的一对男女！对面酒楼的凌云飞吹一声口哨，他故意道，“哇，梁少坤竟然敢抓你老婆的手……”一束要将他凌迟的冰冷目光射过来，他赶紧闭嘴。
陆世晗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人。
凌云飞瞟他一眼。厉害，真沉得住气！
……
这厢，梁少坤终于发现关银箫的心不在焉，他拍桌子道，“箫妹妹！我讲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桌上的茶壶“哐啷”地跳动几下，茶杯翻倒了，茶水顺着桌子“滴答、滴答”流下来。
他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她变了……
“对不起！少坤哥，我……”银箫手忙脚乱扶起茶杯。她脸红了。当着曾经爱慕的男子，心思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她很窘。
她娇羞的表情看他眼里是那样的刺眼。
“箫妹妹，”梁少坤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道，“我不会怪你。我只想你认真听我说。我不想你落得凄惨下场。”他的目光飘到窗外，“你一定要尽快离开陆家。”
没错，是他先背弃诺言另娶他人，可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他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要帮她，为了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听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一心一意为她，她却已经变心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枉他一片真心，银箫却平静道，“我不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如你所说他不久便会死，我更得留下来，为他披麻戴孝。这是做人家妻子的本份。”
梁少坤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到了这种时刻，你仍不肯听我好言相劝。你当真这么恨我，要让我看着你死，好叫我遗憾终生么！”
“少坤哥……”她银箫讲不出话来。
他摆摆手，黯然地转身面对着窗那头，手在桌子下握成拳头。来的路上他想了一肚子话，要跟她倾诉衷肠，到此刻却一句都讲不出来。已经没有讲的必要……她根本不会听……
银箫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这才发现自己的残忍。她默默地喝着茶，心乱如麻。明明是他负她在先，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很内疚？
对面的陆世晗收回视线，转身下楼。
“陆兄，你这是要去哪？”不会吧？当真要过去捉奸？
“醉红楼。”他人已经走下楼梯了。
在酒楼喝得不痛快，跑到妓院去寻开心？凌公子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笑了。恩~~~他决定留下来继续看戏好了，“醉红楼”没这种好戏看啦！
陆世晗大步流星朝“醉红楼”走去。他压抑着心底有些苦涩的情绪，维持着脸上的冷静。关银箫跟梁少坤见面与他何干？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真可笑，他竟然会觉得那场面很刺眼……
“哎呀，陆公子你可来了！”老鸨眼尖，老远就看到他了，“我们燕姑娘可想死你了……”她胖胖的身子紧跟着陆世晗上楼，“这些天见不到你，她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怪让人心疼的……”她一路不停念。
柳燕儿闻声打开门，果然如老鸨所言，她清减不少。
他进了屋。
她给老鸨使个眼色。关上门，回过身来，目光盈盈，笑脸如花。
“世晗，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她嗔怪道，“不来也不给个讯，人家的心一直悬着，就怕你被什么事耽误了。”她吐气如兰，眉目间风情万种。
“倒酒。”他表情冷冷的。
“好。”她轻声应道。他心情不好吧，她寻思。
当然她不会问。在他面前，她素来是很体贴很安静的女人。
陆世晗一杯接一杯直灌。她忍不住捉着他端酒杯的手，“世晗，别喝这么急……”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以冷静自持的他这样动容？
“别管我。”他拿开她的手，“去拿酒来！”
柳燕儿无奈地站起身。
天色渐暗。柳燕儿端着一壶酒推开门。桌上凌乱地摆着五六个酒壶。浑身酒气的男人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她放下酒壶，吃力地扶起他，“世晗……你喝醉了……”
他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柳燕儿心疼地抚平他皱着的眉头，“世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叹气道，“你平常不会这样喝酒的。你告诉我好么？”
“嗯……”他梦呓般应一声。然后挣扎着要离开她的怀抱，“我得回去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她情急地抱住他，“世晗，别走！”她再也不能忍受他就这样走出她的房间。她受不了这种折磨。
他怔住了，“燕儿。”
“不要走。”她埋首在他背上，哀求道。
陆世晗推开她，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温情。
柳燕儿一张脸梨花带雨，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世晗，留下来。”她哀求道，“我从来不对你作任何要求，这次当我求你。你知道我爱你……”她声音哽咽，边抹泪边道，“我不求你娶我……我不会与她争……”
他站着一动不动。
她走上前，颤抖着手要解他的外袍。他抓住她的手，虽然浑身散发浓浓酒气，但他目光清亮，“燕儿，我没醉。我们不可以。”
“世晗——”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你是不是嫌弃我？”他也像别人一样，看不起她曾经是妓女吗？
他艰难道，“陆某哪有资格嫌弃？！对不起！”说罢，他残忍地转身离去。柳燕儿扑到门上，伤心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下楼，最后消失在她的视野。她的身子滑下来，坐到冰冷的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六章（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