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容默

4、少年1

　　陆笙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回了城里。陆笙很用功，因为她有梦想，她想考外国语大学，当翻译家。陆远是个很节省的人，一到九点就会关灯不让她继续学习了。不是因为怕她累着，而是为了省电。陆笙就汲着塑料凉鞋到路边去，借着路灯的光看书。

　　她的成绩很好，父母每次都争着抢着去给开家长会。可是初三的时候，她和父母吵了起来。因为陆远不让她继续念高中了。陆笙学习好，可以考上师范，不仅不用拿学费，国家还会给补助。

　　闹了三天，陆笙也累了。她无力地看着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大姐只念到十六岁也就下来去厂子里干活了，你还能继续念书，有什么不好的？你弟弟还是要考大学的，咱们家供不起你们同时念书啊。”

　　陆笙抹去了泪珠，一声不吭地去上了师范。

　　十六岁的年纪，一个人扛着旅行包，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的心变得开阔起来。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飞出了小镇，来到了更为广阔的天空。这样倒也未尝不好。

　　国家给生活补助不假，现在的她可以吃上白馒头了，自己再掏几分钱买一包咸菜，生活倒也算是自得。

　　陆笙念书仍旧很用功，但是她算不上聪明，得不到头等奖学金。最好的一次得了三等奖学金，她回到家里，拿这些钱带着陆远到诊所去，给他镶了一口的假牙。

　　陆笙回学校的时候，陆远回过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他最得意的儿子陆兴没考上大学，连工作也找不到。他辜负了女儿。

　　陆笙十八岁的时候也怀了春。她喜欢上了他们的哲学老师，一个二十九岁的已婚男人。陆笙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可能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地喜欢听他的课，喜欢看他笑，只要看着他自己也会笑甚至笑出声来。

　　或许是因为校园里流行起来的言情小说吧，她觉得爱情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向这个男人表白，或许是因为胆怯，或许又是因为她觉得那无关紧要。这一场暗恋是她一个人的爱情，无须天长地久。

　　但她享受自己的这种暗恋情绪。

　　在师范学校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是自得的，起码可以吃上细面馒头。但这仅仅是满足了她的食欲。作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怎么会不追求美呢？可惜国家给的补助只够她吃饭用的。

　　她有一个好朋友叫张雪萦，家境好，学习也特别好。与陆笙不同的是，雪萦是因为懒得考大学才进师范的。她虽然不像陆笙那么用功，但很聪明，经常得一等奖学金。雪萦并不嫌弃陆笙家里穷，倒是处处接济她，带她到自己家里改善伙食。

　　有一次雪萦带陆笙到她房间里去，陆笙无意间看到了一件蓝底白格的连衣裙。陆笙感觉自己的心都开始发颤了。那是多么好看的一条裙子啊！如果她可以穿上这条裙子……如果她也有一条这样好看的裙子……

　　她踌躇了好些天，终于鼓起勇气向雪萦借了这条裙子，说好只穿一天。

　　陆笙最讨厌雨天。但尽管这一天下了雨，陆笙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因为这样美丽的裙子，暂时为她所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