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声色荼靡

21、《镜•鉴——十里红帐篇•双生》

　　“景絮，你觉得我好么？”
　　“好呀，怎么不好？要不是你，这几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过呢！”环环手臂，闻景絮将自己抱住。
　　“可是，景絮，你知道么？我觉得，你为了那个，就是那个人，”闻景絮心中了然，“都快把我抛弃了呢！”
　　“你不要多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位置，谁能代替的了？”越说越是生气，仿佛现在除了王子腾，谁都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以前只要自己生气，先道歉的总是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一回，自己竟会放下尊严去求得人的原谅？
　　依旧只是沉默。
　　“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闻景絮开始着急：“今天我给你讲我新看的《牡丹亭》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听么？前两天我好不容易才偷偷买了一本，我就给你将讲那个好不好？”说到最后，闻景絮几乎是在哭泣了。
　　骇人的沉默，不做任何回到。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呼呼的风声轻柔地穿耳而过，带起柔韧的青丝，堪堪拂过脸颊。闻景絮一个人唱着念词，好不凄凉。

　　闻家在商业上是越来越出色，不仅垄断了京城的盐业，更是把着官茶的五分之三渠道。
　　闻老爷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如此神采飞扬——这王子腾也实在是经商奇才，没有教两天，基本上就已经把这闻老爷的套路学得八九不离十。倒也是没有辜负自己当初的一番苦心。就算是现在就把闻家的产业交给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抚须微笑，看着柜台上忙碌的身影，闻老爷安下许多心——王子腾这孩子不像是大恶大奸之人，对景絮也算是上心，关键是，这孩子的心好，把闻家和景絮交给他，自己就算是死了，大概也能瞑目了吧！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柜台上的工作已经完结，托着沉重的步伐，王子腾朝新房走去——总算是盼到这个时候了，不知道景絮一天过得怎样？
　　暗自一笑，王子腾加快了脚步——当初还担心这上门女婿不好做，但照这样看来，景絮对自己，是用了真心……暗中不觉又红了脸，王子腾借者轻柔的风，逐渐扫去脸上的燥热——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一想到景絮，就这样脸红心跳的？

　　园中的芍药开了又谢，闻府的产业一如这盛放的芍药，显出一发不可收拾之貌。
　　闻老爷眉开眼笑，深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得意不已。掐指算来，景絮大概还有几天，就要临盆了吧？
　　看着王子腾日渐苍白的脸，景絮不忍：“子腾，还是要休息好，你看你，整天忙的，连这身体都不要了么？”
　　“你看，每天吃好喝好，哪里还会累啊？”振振衣袖，子腾抚上景絮鼓起的独自，轻轻摩擦着，感受着腹腔内那稚嫩生命的律动。
　　孩子有力地在腹下震动着，仿佛欲破茧而出的蝴蝶，寻一个机会就要看这大好的晴空。

　　闻府上下自闻景絮有了怀孕的征兆开始就上下齐动，只为迎接这一个新生儿。
　　大夫走了一拨又一拨，都说孩子无恙，只是生不下来，顽强地赖在闻景絮的肚子里不肯出来，转眼就又是一个春秋。
　　“你说，都整整一年多半了，为什么这孩子还是生不下来？”闻景絮不无担心地问。
　　“孩子顽皮，想要多和母亲待在一起，怎么，你不愿意孩子赖上你啊？”刮刮景絮的小鼻子，王子腾安慰道。因了照顾一大家子人和管理生意，王子腾早已不复当初的儒雅貌，反而是双眼充血，却又要故作轻松安慰景絮。
　　闻景絮被王子腾的一番话逗笑了，扳下王子腾的脖子吐气如兰：“就是怕你，受不了。看你现在这样，我都心疼……”闻景絮动情道。
　　“啥丫头，哪里的话，我们不是一家人么？”鼻子一酸，险险就要将眼泪挥洒出来。

　　天闷的就像要塌下来一般，宝蓝色的天空逐渐在远处变成墨兰，又由墨兰变成墨色，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闻景絮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身下不断有大片大片的红色涌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房中，听得产婆都连连颤抖。
　　“这孩子……怎么……就是生不出来？”眼看闻景絮气若游丝，身下的血像水一般漫开，浸润了身下的单子，最后顺着床沿向下滴落着。
　　王子腾在房外急得直跺脚，高龄的闻老爷更是翘首以盼，既希望有一个漂亮的孙子，又不希望当年的惨剧再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随着一声惊呼，闻景絮咬破嘴唇，昏死过去，意识存留间，只听得耳边有人说，“景絮，现在你就可以看见我了呢……”然后就是产婆凄厉的呼声。神智一松，整个人瞬间垮下去。

　　浑身颤抖着，已拿不出丝毫力气。
　　眼前红成一片，凝成固体的血水泛着乌黑，在蒋干未干之间徘徊，倒映出闻景絮苍白的脸。
　　脚边有一个粉红色的肉球，不过已经渗进哪里死的气息。呆滞地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景象，闻景絮跌跌撞撞起身下床。
　　园中已经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慌乱后的痕迹。
　　“子腾？”脚下空虚，闻景絮浅浅叫道。
　　“子腾？子腾！”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爹？爹！”悠长的声音形同鬼魅一般游飘荡在园中。
　　“爹？爹你怎么了？”慌乱中闻景絮已移到养心斋小别院。
　　气息紊乱，闻景絮的手探上闻老爷的鼻息——冰凉一片……
　　无声的哭泣和着天边的滚雷淅沥而下，冲淡了喧嚣的浮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痛哭中，闻景絮自语。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呀……”另一声音响起。
　　“你……”
　　“景絮，我们好久不见了呢！”颇为高兴，那声音继续说道。
　　“你告诉我，告诉我，这究竟怎么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闻景絮忙发声问。
　　“没怎么呀，我就是出来看了一下，没想到我刚一出声，那些产婆就都跑了，王子腾也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还有，爹，对，就是他！”闻景絮的眼顺着说话声而上，死死盯住闻老爷。“不知怎么的，就晕过去了！”玩味地说着这一切，好像和自己无关似的。
　　“你……你怎么出来的？”闻景絮恨恨地问道。
　　“我觉得好玩，就想出来看看，那个孩子，就是我喏！可是，我发现和我先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就又回去咯！反正还是没人理我……”委屈的语气令人心生不忍。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闻景絮双眼充血。
　　“我……我只是想看看景絮……景絮好久都不理我……我，我想景絮……”像个孩子一般，那人撒娇道。
　　“报应，这是报应哪！”对天长啸，闻景嫣再也支持不住，直挺挺向后倒下……

　　后记：
　　一
　　“呵呵，这倒是，当初本是同胞生，怎奈只有一副躯体。想来，也只有这样最公平！可是，谁叫你冲昏了头，忘记了自己同胞的妹妹还和自己共用一个躯体呢？”姽婳紧了紧手中的双凤镜，叹息道：“只是你，太过冷落她了吧？”手中的镜子被捏地咯咯作响，细看下，那镜子赫然就是闻景嫣当新嫁娘时怀揣的那面铜镜。如今，上面还是依旧清可鉴人，只是，佳人已逝……

　　二
　　红烛明灭，一女子怅然独立。
　　“你陪我去找子腾好不好？”
　　“好，可是，景絮不能再冷落我了哟……”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不是么？”
　　灯下，那女子无影。
　　谁知，今是何世？

　　三
　　双凤镜
　　————————出自唐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