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声色荼靡

2、《镜•鉴——十里红帐篇•子苒》

　　第一次进小姐的闺房，小凌心中自是惴惴，攥紧了手心里的古玉貔貅，怯生生地叩响了门环。
　　“铛，铛，铛。”金属打在古檀上的沉闷声音吓了小凌一跳，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了。
　　及地的黑纱依旧包裹着这件屋子，不给阳光进入春闺一丝机会。

　　疏离的光线斑斑驳驳，一如几千年前，懒懒散散洒在生机无限的大地上，毫无保留。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小凌一时竟没了主意，只顾望着那漆黑阴森的房子，任阳光热辣辣地在自己的脊背上丈量着时间的长度。
　　都说世间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然而此时此刻，小凌只盼望着这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炷香，
　　两柱香，
　　三炷香……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金乌已快西下，门还是严丝合缝，里面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外面的人也俨然成了一座石膏像……
　　脚下传来阵阵钝痛，想要换一个好受的姿势亦是不可能的了。
　　疼痛间，思维也跟着断了弦，断断续续……

　　正当此时，那已被目光触摸过无数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一只玉葱似的手搭在门板上，尖利的指甲扣进门缝间，没有丝毫凝滞。
　　青丝被风拂动，首先飘散出来，像是无根的浮萍。
　　那修长纤细的手还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方刺有往生花的娟帕拂拭着眼，低低垂首，面目一片苍白，疲惫不堪。

　　“小姐……”见子苒出来，小凌慌不迭地叫道，想要迎上去，可怎么也迈不动脚步——脚就像长在了鞋子里，而鞋子又似乎是牢牢钉在了这青石地板上。
　　“小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满，子苒朝小凌脸上撇去。
　　见小姐这样一副神态，心就像掉进了万丈冰窟，小凌嚅嗫着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神色的变换比翻书还快，子苒蓦然燃起一脸的绚烂，掩了嘴浅笑：“看我这脑子，肯定是刚才我睡着了，没有听见你的敲门声，”转眸望向小凌：“快来快来。”殷勤的话语和动作使得小凌怀疑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子苒走过来执了她的手，向前引她走时才回过神来，慢慢跟上子苒的脚步。
　　——这小姐，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是说睡着了么？可是为什么她的神情如此疲倦？
　　……
　　握住古玉貔貅的手又暗暗加紧了几分力度，像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能看得上自己买的东西吗？

　　脚下已没了任何感觉，只是很机械地向前迈动着——跟着前面那炫目的绯色锦袍……

　　闺房一片漆黑——习惯了外面的阳光灿烂，乍一进来，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无底的黑渊。随着那手的牵引，随时险些被门槛绊倒，一路倒也顺畅。
　　“坐吧。”绵软的声音响起，小凌不由浑身一震，揉揉眼睛，熟悉了周围的黑暗，眼睛倒也能很快适应过来。
　　屋子的四角挂着琉璃灯盏，隐隐还闪着磷火一样的鬼光，忽明忽暗，一如墓地——难怪刚才进来以为这屋子没有光源。
　　宽大的梨木桌上一排刺绣用的小针在绣布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在幽暗的灯光下泛起森森的寒意，刚才进来时自然随手扔过去的方帕正好盖住针阵的一角，那上面尚能看清的红色的往生花此时正开得妖艳，仿佛嗜血的阎罗。
　　打一个寒战，抖抖索索坐在藤椅上，目光随着寒光四起的绣花针走下去——桌脚，镜架上摆放了一面普通的镜子。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怎么回事，总觉得那面镜子印不出人的面相，而且……镜子还在微微地晃动？

　　定定神，怪自己多想了去，突然自己的脚被一双手抓住！
　　“啊！”惊叫出声，心中怀了太多的恐惧。
　　“怎么了？”抬起头，将自己的脸对上小凌，笑语嫣然。
　　“小，小姐……我，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小凌惊出一身冷汗。
　　“没事，我是想你站了那么久，脚一定都肿了，拿热水来叫你泡泡。舒缓一下经络。”温婉的话语在幽森的房子里显得格外亲切，小凌放松了紧张的身子，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又是全身紧绷起来——让小姐给自己洗脚，怎么可以？
　　想要努力挣脱子苒的手，可是飞溅的水花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徒劳。
　　“小姐，我自己来就行了，自己来就行……”手忙脚乱，小凌忙不迭地说道，双脚随着激动的情绪不安地左右逃避着那双手。
　　晶莹的水花还在飞舞着，旧的未曾落下，新的又被溅起。水花随着自己的喜好，像四周四散开来，落在地上、墙上、子苒和小凌的衣服上。更多的，却是停留在了苏子苒的脸上……
　　“不用，这样就好。”强行将小凌的脚按在热水里，子苒的低垂的脸随着起伏的动作在黑暗的环境中明灭不定。

　　温热的水冒着叠叠的雾气，模糊了小凌的视线。
　　子苒细细抚过那一双纤细的脚，每一寸都不放过，她的双手颤抖着，仿佛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似的。
　　“小姐？”小凌忍不住脚上传来的瘙痒，莫名其妙地发问。
　　“没事，没事……”抬起头，神情单纯地就像一个小孩儿，只是眼中含了那一层不该有的温润。

　　两人在黑暗中静默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你说，这样一双小巧玲珑的脚要是长在我的身上该有多好？”子苒的轻软的话顿时让小凌不知所措。
　　“小姐这么漂亮，脚肯定也是很漂亮的。莫要取笑小凌了。”转开话题，小凌别扭地向后一缩脚，险些瘫倒在床上。
　　“不，我的脚是很难看的！”说话间，子苒已经踢掉绣鞋——一双硕大无比的脚暴露在小凌的眼前——素绢包裹下的那双脚，竟然比男人的还要大！
　　暗合了心中的疑问，小凌不语。
　　周围鬼火一般的光似乎要明亮一点了，黄豆一般浅淡地跳跃着。
　　“你以为我是说笑么？上前逼近几步，子苒的脸放大在小凌的眼前，前一刻的单纯依旧挂在脸上，然而眼睛中的温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残忍，和——满满的欲望……
　　玉手突然变成鹰爪，牢牢攥住了小凌向后猛缩的脚，指甲扣在皮肉上，虽为划破皮肤，但是刺痛感还是一阵强似一阵。
　　“小凌乖，你看小姐对你那么好，你就把这双脚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呢？”像是在商量着一件商品，又像是祈求糖果的孩子，子苒的神情在不断的变换。
　　“不要，不要，小姐不要啊！小凌哪里做错了小姐告诉小凌，小凌下回一定改的，一定改的……”泪光点点撒在脸上，不一会儿便成了倾盆大雨，颗颗砸在子苒的手背上。
　　“小凌一直很乖呢，只是，小姐想要你的脚，你说好么？”柔媚的眼睛里时天真无邪的神色，似乎不带一丝的残忍。整颗脑袋歪歪地向上倾泻着，好奇地欣赏着小凌惊恐交加的表情，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喉咙已经叫不出声，低低的啜泣声在房间中回荡着，荡来飘去。
　　银光一闪，小凌瞬间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