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声色荼靡

14、《镜•鉴——幽冥仙侠篇•傀儡》

　　掏出袖口的小瓷瓶，向着镜架上的铜镜小心翼翼地拔出瓶塞，看那若有若无的白色影子被铜镜点点吞噬，挣扎不开……
　　镜中斑驳的铜纹圈圈荡开，褪去了历史的沉积，现出一层明晃晃的波纹。
　　八棱舞凤狻猊草花镜。
　　彩凤展翅欲飞，狻猊蹲坐在八棱镜阁边沿，目光似瞑。各种奇花异草缠绕其间，竟让这飞禽走兽无以逃遁。
　　镜中漾起的波纹一圈大似一圈，隐隐的，似有人形在其间显现……
　　人形分分合合，最终定格成两个残缺不全的魂灵……
　　她们一分为二，但终究可以看出来是两个同是妙龄的少女。
　　姽婳饶有兴致地盯了这镜中看——
　　这两个少女一个的灵魂残破，脸色几近透明，但是年纪尚小；另一个脸色泛白，就像是涂抹了上好的胭脂，美中不足的是，这胭脂太过浓烈，有点欲盖弥彰之嫌。
　　年纪尚轻的女子双手环抱着膝盖，蹲在镜中一角失神地望向镜外，那稍微大一点的女子此时正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左突右撞，作势想要出来。
　　“一身两魂，一镜两魂，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呢！”
　　“你，放我出去……”年纪尚幼的女子抬头，幽怨地望着姽婳，“我……”声音哽咽，畏惧似的看看同被困在镜中的另一女子。
　　那一女子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左右试着突围，不时拿眼神狠狠地瞪一眼姽婳。
　　“哟，看来，我反倒是救错你们了！”姽婳道：“这大白天的，就你们这样的孤魂在外面跑，想不魂飞魄散都难！”咂咂嘴：“何况，还是失魂落魄的残缺鬼！”尖刻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注意，那两个女子照样在镜中维持着先前的姿态。
　　见两个魂灵并不打算回自己的话，姽婳多少有点气馁：“好吧，不感恩就算了。可是，我对你们这样同存依据□□很感兴趣呢！”
　　“那，姐姐能放我们出去？”年纪小的女子怯生生地问道。
　　“这个嘛，当然了。这是我的铜镜铺子，我说放当然就是放了！”绕指青丝如流水，丝丝缕缕意不尽。
　　“我，我的肉身……”迟疑着，这女子问道。
　　“那肉身要来何用？就算是我留下了，还不是几天就坏掉了？”姽婳反问。
　　“这，倒也是……”那女子答道：“其实，我只是留恋这人世间，想守着我的家人，然后等到他们生老病死，再一起上奈何桥……”低下头，音调婉转。“我，我没有做过坏事的！”像想起什么似的，那女子突然大声强调。”
　　“扑哧”一声，姽婳笑了出来：“你把我当什么了？”掩住面皮上的那一丝红润，姽婳接着说道：“是个孝子，可是，看你的身子却像是新入土不久，为何你的魂魄竟是这般残破？”姽婳暗叹：“若是常人，自可看个七七八八，但是一身容两魂的情况实属罕见。况且，那身子闯进来时不过就是一个傀儡，不然，这镜心阁，自是她们，也是闯不进来的。”
　　“这个姐姐，”说说话间，将手指指那年龄稍大的女子：“这姐姐不知怎么就进得了我的肉身，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长长的睫毛投下疏离的影子，眼角斜视，偷偷望向于自己同困一镜中的女子。”
　　“你是打算说呢，还是打算关在这里一辈子？”玩弄着手上的青丝，姽婳不在意地笑笑。
　　“你！”女子气结：“你快告诉我他的下落！”
　　“他？他是谁？”
　　“少装蒜，这半面镜子都在你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女子气极，在镜中左右闯着，试图破镜而出。
　　“你是说？”
　　“看你还装！”伸手在怀里摸索一阵，抖索出一个半圆制的物什，向上一摊。
　　“这是，半面铜镜？”
　　“哼，你还知道！”
　　手指一钩，那半面铜镜已从那女子手中飞出，向着姽婳的方向而来。“这是……也是八棱舞凤狻猊草花镜。不过，为什么是半面呢？”
　　仔细端详着那镜子——断口处平整而光滑，没有一丝毛躁的痕迹，当是被人为分开。
　　“他说拿这面镜子来找他……”仰天长啸，压抑不住的泪水顿时决堤，那女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手中的铜镜在姽婳的手中被反复摩挲着，渐渐有了尘世的温度……

　　时逢乱世，到处金戈铁马。山河破碎已是转眼之间，人生无常被无限放大，叫人胆寒。
　　乱军攻陷小城，他的丈夫拿出一面铜镜，掰成两半，执一面给她，以作来日相认的信物。
　　果不其然，偌大的家业需要照顾，逃难的路上，她和小姑子就莫名失散，只好怀揣了半面铜镜，寻找夫家。
　　姽婳了然一笑，掩了面，只露得半分春色袖中来。
　　“你！偷取我的记忆！”镜中女子怒喝一声。
　　“是啊，你又不肯说，我只好从这尘世的东西里面寻点蛛丝马迹咯！”姽婳笑笑，不在乎地一抬眼，道。
　　“姐姐，你什么时候放我出来？”角落年纪尚幼的女子看姽婳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焦急道。
　　满面的香气扑鼻而来，薰人欲醉。那香浓烈地仿佛世上最炽烈的情感，在一瞬间释放开来，历久不散……
　　水袖一挥，轻轻带过镜面，只见那镜面开始像水纹一样波动开来。远去两步，静静立于一隅，冷眼遍观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那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先从镜中探出半个头来，接着是整个，之后是整个手臂。随着修长的双脚出来，那三千丈的青丝也随之而出，拖拖沓沓于地面扫过。

　　出得镜中的女子多少有些戒备，凝了一把断刃紧握手中不肯松开。
　　姽婳摊摊手，朝着那女子道：“想走便走，没人阻拦你。”
　　“思秦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年纪稍大的女子咆哮道，不断挥舞着手上的短刃。
　　“什么思秦不思秦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还狡辩！”说话间短刃已朝姽婳挥来，斜劈过来的刀刃险险擦过衣角，割裂空气的流动。
　　身形一动，来不及让人看清移动的步伐，那人形就已闪开。
　　“嗯，若是没有这一种东西，你也不会持续到现在，你说是吧？”轻笑，姽婳脚步蹁跹，随着上下挥舞的刀锋舞蹈起来。其轻盈的脚步，就像是在刀尖上的舞蹈一样。

　　年纪尚幼的女子迷惑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姽婳一面躲闪，一面玩味地说。
　　“把他还给我！”那女子不依不饶。
　　“好了！”看那女子一点也没有罢休的意思，姽婳有些恼，只一挥手，就捉住了那握刀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但和寒冰的感觉不一样——被那双手抓久了，隐隐还能感觉到那冰凉触感下的温暖。
　　“你自己数数，还有几魂几魄？”姽婳捏住她的手，道。
　　女子的动作停下来，像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整个人瞬间凝成一座石尊。
　　“你是说……”
　　“想清楚了？”挥手甩掉那女子的手，姽婳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女子脸上含着泪，手中的气刃化掉，剩下苍白的几魂几魄也渐变渐散，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