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青花》安暖如斯

63、番外 只是当时已惘然

　　光华园是承平最大的戏院，我也只在那里演出，且是场场爆满。我嗓子好、扮相好，水袖一挥恍若仙子，台上那一颦一笑不知勾了多少王孙公子的魂，台下追求者无数，后台里推满了鲜花与礼物。别人都称我玉海棠，而我的真名很少有人知道。
　　我与他的相识就是在台上，我当时正唱着《贵妃醉酒》，那是我最知名的曲目，“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若要真富贵，除非帝王家。”这时他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戏院大厅，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身边是持枪的侍从，十分威风。
　　距离是那么近，人生第一次忘记了呼吸。
　　虽还在唱着，却心里一直是在留意他。他是承平大都督穆杰的独生子，未来承军的接班人，身份煊赫自不必说，他眼神中就有一种傲然不群，当时她就能感觉到这男子身上的霸气与桀骜不驯，最危险却也最魅惑人。
　　戏中有好几次都差点出了错，若不是老师傅在旁帮着，早就穿帮了。他一直在台下听我唱戏，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让人兴奋与紧张。是什么让我这样着迷，身份？地位？还是财富？或许都不是，正因为这样才更加可怕，结局也就是一台曲终人散的戏，我是戏子更该明白。
　　唱到“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时不禁又看了他一眼，他向我一笑，瞬间就倾破了自己的城池，我就这样的爱上他了，无可救药，死而无憾。
　　我是一个戏子，娇美的外貌，悦耳的嗓音，这些让我有了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资本。我当然明白，爱上这样的男人会是什么结果，无异于飞蛾扑火、引火自焚，我们这种风尘女子只是男人眼中的玩物，可我信他是例外，只凭那眼神就可确定。
　　一曲罢了，台下掌声轰动。他起身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我多想与他说说话，多想听听他的声音，多想被他的气息包围。回到后台后，他的鲜花与礼物就到了，那么显眼的摆着，与众不同。是一条钻石项链，璀璨夺目，我很喜欢，每天都带着，听到别人的夸赞时不知有多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名贵。
　　他约我见面。我不是小女生或者小家碧玉那样羞涩，大场面也见过，却还是那样激动，这一切她从未告诉他。
　　显赫的出身让他个性张扬不羁，战场的磨砺让他霸气凛冽，有王者之风，是个想得到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翩翩俊少，身上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是个风月场上的风流贵公子，战场上的一代枭雄。是个令人窒息的男人，他的一切我都摸得透彻。
　　他不爱我也不爱其他的那些女子，对他而言女人只是权利的陪衬。他选择我也只是因为我在戏台上的华光绽放，足够耀眼。我并不介意，能陪在他身边就很好了。
　　他当我是红颜，有时很忙就会忘记我。“当空雁儿飞腾，闻奴声影落画屏。”那时我就会体会到戏中的孤单寂寞。可我还是满满的幸福，我喜欢等他的感觉。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与别的女子不同，眼神淡若清辉，和我在一起很自在，因为我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有一天我对他说我要走了，他没留我，我想他知道，我要的他给不了。
　　我说“戏子总是在别人的戏里，流自己的泪，所以我累了。”我始终不是戏里的女子，戏里不管结局是生是死是离是别，那都是真爱一场。而我却与爱无缘。
　　离别那晚我唱了《霸王别姬》，“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他也露了一嗓子，“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嗓音充满磁性，那么迷人。唱完他羞涩的笑了笑，“献丑了”。
　　她这刻真的好幸福，虽然他不属于她。“穆少唱得真好，这辈子能听到穆少为我唱这曲，桑言知足了。”
　　“这出戏多情却也晦气伤感，幸好我不是霸王，你也不是虞姬。”
　　“你怎知我不想做虞姬。你不是霸王，却有霸王的英勇霸气；我不是虞姬，却想有虞姬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桑言，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是你的朋友，只要你需要，就来找我。我汇了一笔钱给你，希望你收下，我只希望你过的好些。”
　　“穆少，答应我，若你遇到你爱的那个人，抓住她永远不要放手。”
　　若你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和他保持一份辽阔的距离，一年一次的相会就已足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就是如此吧。
　　穆少，望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