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疏影横斜水清浅（上） ...
-
云阳似乎也舍不得看我尴尬，忙对爷爷道，“爷爷，术业有专攻，妹妹虽然字不好看，但是才情却是一等一的，您看她这一句诗，阳儿自负列国百家各大才子诗人的诗读了不少，兴致所至也能偶有佳作，却是拍马也赶不上妹妹这一句的。”
哥哥你这白痴哟，这顽固老头儿可不理什么专攻不专攻的，这老爷子的脾气我倒也清楚，别的你可以马虎，只是这字上绝对不能马虎了。用他的话说，写字如做人，字端则人正，写字当如行云流水，不断不休不遏。不求龙飞凤舞，但求字正方圆。
“就算是术业有专攻，这字可是顶顶重要的，写字如做人呐。”老爷子感叹道，“算了，还是如你所说，先看看这小丫头写出一句什么连你佩服的诗来了。”爷爷有些嫌弃的拿起纸贴近了看。
“不知爷爷能否看出月儿在这纸上写的是些什么字？”云阳试探道。
“哼，老夫我浸淫我大华字体数十年，就算这丫头写的连形都没了我也照样认识。”老头子傲气十足的道，又皱着眉头拿起我的墨宝，细细“品味”起来。
爹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老爹，不禁偷偷朝我这边望了一眼，老爹发火，非同小可。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老爷子辨认半天才念道，“丫头，可是这两句？”
“正是。”云阳似乎比我还紧张，先我一步说道。“阳儿觉得写的好，便请父亲来看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爹爹反复吟诵了几遍，细品其中滋味，我不能再多说什么卖弄，只好悄悄走到外面由着这三个人在内室细读林仙人的诗词名句了。
我现在居住的小院本是仙子娘亲以前最喜欢的院子，整个院子都是按她的想法规划的。哪里栽梅，哪里拓泉，哪里修竹，哪里置石，都是她一手摆设出的，整个小院虽然小巧却不失别致，每个季节都有别样的一番情趣，名曰“醉园”，不过在娘亲去世之后爹爹就把名字改为留园，既有留恋娘亲的意思，又有希望她能永远留下来的涵义。不过最终仙子娘亲没有留下来，我这具身体也就是那个小女孩倒是死活都不肯走了，所以我现在就住在这个被誉为镜府一景的留园内。
西风簌簌，风穿竹林过，雪压梅枝低，隔石隔世界，雾笼洒泪泉。冷月隆冬，寒风彻骨，而在留园，却给人一种无边的惬意与温馨，所谓景不醉人人自醉，这也倒无愧于醉园这个名字了。
“小姐，您为什么不在屋子里陪老爷和公子呢？”碧儿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问道。
“陪他们干什么？”我爬上一块比较低矮的假山石，俯下身子把几朵开败了的梅花摘下来交给碧儿。
“不知道，可是奴婢觉得这个时候小姐是不应该出来乱跑的呀。”她扯起自己的短襟把花瓣放在里面，“万一老祖宗又发脾气，那您可就惨了。”
“放心，老祖宗不会怪罪的，再说他们在里面看他们的，我在里面又没事做，不出来透透气作甚。”我从假山上蹦下来，脚下一绊不仅一个趔趄，碧儿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把梅花一扔，急忙跑到我身边扶住，“小姐您吓死奴婢了。”碧儿带着哭腔道。
“哎呀，我现在已经好了，这次只是不小心，你放心，下次绝对不会了。”我拍了拍这个小女孩的肩膀，心里有些温暖，虽然她也许是因为害怕惩罚才如此担心我，但是比起前世没人关心的时候还是好很多。
“碧儿跟了小姐五年了，小姐您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可千千万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要不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说着眼泪都留下来。
我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这么懂事体贴，伺候着别人，原来这孩子已经跟了我五年了，这五年一个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她是怎么战战兢兢的跟着一个痴傻的小姐一路走过来的。在这个世界上，若说陪我时间最长的，不是疼爱我的爹爹，也不是宠着我骄纵我的哥哥，而是这个每天照顾我饮食起居天天都跟我腻在一起的小丫鬟碧儿，或许以后很长时间之内我们两个都要互相依靠，她不仅是我的婢女，也会成为我的朋友，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
“碧儿，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一起长大然后一起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我拉住碧儿的小手坚定的说道。
“恩。”碧儿点点头，“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乖碧儿，我们的梅花都没了，现在就进去吧，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我轻轻点了她的鼻子一下，这孩子这才破涕为笑，蹦蹦跳跳的随我进屋了。
刚一进屋，忽然发现屋内的气氛凝重了不少，老头子定定的看我许久，才又一次开口问道，“月儿，这诗果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么？”
迎着老头子略带探询的目光，我挺了挺胸，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当然是月儿写的，不过只是写来玩玩而已，爷爷您可千万不可当回事，写的不好您也别见怪。”太不要脸了，我暗暗为自己汗颜，被后世誉为咏梅之千古绝句的诗能不好么，明知故问，厚颜无耻啊。
听了我玩笑似的话，爷爷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严肃起来，眼中的精芒一闪而过，“你可知就你这随口一句便赶得上外面的大师了。”
“水月惶恐，水月不知。”我假装慌张的接口道，“我只是闲来无趣，即兴而作，您若是再让水月吟出一首堪比此句的诗，那就不知等到多少年后了。”
“水月！”爹爹沉声喝止我，“不得对爷爷无礼，爷爷只是想考考你的底子，你现在一句即兴而作，再作不出其他诗句岂不是出言敷衍？快仔细的告诉爷爷你这句诗是怎么想的？”
“爷爷您是不相信月儿的才学么？”云阳上前一步不经意的把我护在身后，我不禁有些感动，“月儿自清醒的这些日子，每日读书，也不下百本了，她……”
镜承观挥了挥手，打断云阳的替我的辩解，“那你是知道这句诗的价值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痴傻了五年，一清醒就有如此才学，能识文断字，填词作诗，这是如何得来的？”
“母因儿女命途殇，女不舍亲随母亡，孤魂野鬼越五载，贪嗔痴傻入膏肓。魂去魂归总无数，天上人间两茫茫。梅花落尽情兴处，一曲游子吟断肠。月儿自有自己的一套学习之法，就算没有，我镜水月就是有这个天分又如何！”傲然看着这老成精的狐狸，拿不出点真本事来他还真就对我穷追猛打了，万一露出什么破绽，我的小命休矣。
“哈哈，好好好！”老头子抚掌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好傲的女娃子，比你母亲当年是丝毫不差啊，你镜水月就是有天分！你给我记住这句话，以后绝对不能丢了这句话的傲骨！”
“我自会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爷爷若还是不信月儿，便开了这窗户向外看看，便无怪乎月儿能吟出那麽一句了。”说完，我便吩咐碧儿将那窗户打开。只见月光佼佼，梅瓣清幽，梅枝傲然，脉脉斜织，疏影横斜，雾笼泪泉，氤氲朦胧，一轮明月倒映其中，却是正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