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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白 ...

  •   念时飞与邵力相会之后,便将做梦以及途中小厮的供词两事合盘托出。邵力大惊失色,把数年来念慈在市井中的不良传闻一一相告,两厢对照,蹊跷实在不小。当即两个老伙计就碰头定计,派人四处找寻人证物证去了。
      这一切,刘府的人全无所查。苏州市井还传出刘府请人驱邪做法之事。
      原来在刘府的花草树木全部黑死之后,又统统重新栽种一批。没想到昨天一夜之间,又全部黑死。这下刘府上下都人心惶惶,请了和尚道士一起来,找来做法驱邪。
      不错,这就是念慈干得。念慈跟着念时飞回了苏州,晚上顺便到老地方刘府逛了一圈,吸了全府植物的长春之气,还跑去赵银儿和刘承德的梦里溜达了一圈。吓得二人从梦中惊醒,赵银儿肚疼不已,天没亮就找了医生去开方保胎了。
      念慈表示自己干得很不错,多溜达溜达有利身心健康。
      于是刘府走上了的花草栽种一轮,隔夜便黑死一轮的循环之路。刘府的人今天你做噩梦,明天她做噩梦,掀起了集体乱做梦的高潮。相互碰见都不是问候:“你吃了么?”而是紧张的问:“你做梦了没有?”
      三番四次栽种失败之后,刘府把花草树木全部扒光,再也不种了。和尚道士的念经之声天天回荡在上空,一些流言慢慢传开,大家私底下都说:“先前夫人小姐是被害死的。”下人拿着赎身银子求去的也有,去庙里偷偷摸摸祭拜念慈和刘宝儿的也有,半晚上在墙边烧纸说“我真的没干坏事,别来找我的”也有。赵银卧病在床,刘承德脾气暴躁,只有刘老太太出头勉力支撑家事。
      刘府,乱了。
      启元二十六年四月,苏州府爆出了一个轰动全华国的大案。当地一个刘府的婆子状告刘老太太、刘承德和夫人刘赵氏谋杀先刘夫人刘念氏和大小姐刘宝儿。杀妻杀女霸占嫁妆,何等骇人听闻。
      苏州知州开庭公审之日,人头涌动,旁听者挤满了大门。
      刘老太太、刘承德和赵银儿上堂跪下。赵银儿抬头间看到旁边坐着的大理寺少卿念时飞和司马邵力二人,吓得瘫倒在地,惊呼了一声:“姑父,邵叔叔”。刘承德闻言望去,也吓得目瞪口呆,刘老太太面如死灰。
      苏州知州不断传唤证人出庭作证,这些年,念慈在刘家受到的一切慢慢在人前揭开,刘家母子的狠毒狡诈的伪善嘴脸也被撕破。最后,念慈和刘宝儿的尸身承于堂上,仵作一一解释念慈骸骨上的痕迹,刘老太太捏碎念慈关节,毒哑念慈之事公诸于众,于是一片哗然。
      等到当年那个据说被沉塘的“奸夫”出庭作证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这样的罪行,太匪夷所思了。在苏州名声很好的大家闺秀,念慈的表妹赵银儿亲手安排地痞演了一场抓奸的好戏。
      再审下去,给刘宝儿端药的丫鬟也出庭作证,毒药丸子是刘老太太给的,并且捕快在刘老太太卧室的雕花大床发现隔层,里面有地契银票若干,还有几瓶小药瓶,请大夫验药之后,发现里面有哑药,有迷药,有致死毒药,有堕胎药。经人举报,刘老太太原来出生镖师家族,所以能一手捏碎别人的关节,有一手好医术,当然也能使一手好毒药。大家再看刘老太太,如同看到个恶魔。连亲身孙女都要害,这还是人么,简直禽兽不如。
      继续审下去,王婆因谋财害命的原因被杖毙,家人被灌了哑药,贱卖到外地了。念慈的嫁妆在刘承德手里。刘承德早与赵银儿有奸情,两人还有育有一私生子,儿子今年都五岁了。而刘家管家出来作证,刘承德其实早就与赵银儿有婚约,此事还在娶念慈之前,刘承德进京赶考失利之后,就谋娶了大理石少卿家大小姐念慈。后来念慈被陷害偷人被休之后,密而不告念家,还是维持正常走礼。刘承德方把赵银儿娶回家去。等到念慈母女均亡之后,刘家派人告诉念家,念慈羞愧自尽,刘宝儿被恶奴害死。一个前前后后长达九年的计划,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案情真相大白,苏州知府判三人秋后处斩,念慈嫁妆归还于念家,其余家产抄没。涉事人犯按照情节轻重有的处斩,有的流放。
      赵银儿本来瘫在地上,听到判决,猛地起身大叫起来:“我们不是主犯,我们也是受人指使。这是我姑姑干得,全是我姑姑说的,真的。”
      刘承德如梦初醒也开始大叫起来,指着念少卿说:“是姑姑叫我们这样做的,还说一定不能让念氏生儿子,要让她生个女儿下来,不能着急,徐徐图之。”
      刘老太太则是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念时飞安静的旁观,不发一言。
      苏州知府看了念时飞一眼,继续问:“尔等所说,有何凭证?”
      赵银儿和刘承德哑巴了。赵银儿连忙说:“是真的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苏州知府说:“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攀咬无辜之人,罪不可恕。念在刘赵氏怀孕在身的份上,暂免处罚。刘承德,杖八十。”当场从公案之上丢下一根红头杖签,衙役齐诺,拖着刘承德出去开打。
      刘老太太听到外面一下一下的杖击声,睁开眼看着念时飞,说:“成王败寇,老身无话可说,怪只怪财帛动人心,我与我儿犯了贪念。不过少卿大人,你知道你身边睡着的是人吗?是鬼吗?她念赵氏对念慈真的是好一番慈母心肠啊!哈哈哈”
      笑罢刘老太太飞身撞死在堂柱上了。
      赵银儿吓傻了,扑倒在念时飞腿前,高喊:“姑父救我,姑父救我。”
      念时飞嗤笑:“念念被你们害死的时候,谁来救她?”
      言罢,念时飞向苏州知府拱手作别,带着邵司马和两具棺材离开知府。
      第二日,念时飞带着棺材启程回京,邵司马北门送别,流着泪说:“兄弟交代的事,哥哥没有做好,让侄女儿和侄孙女受害。”
      念时飞拍拍邵力的肩膀:“家门不幸,他们处心积虑之下,你我如何能知?”
      邵司马继续说道:“弟媳妇想必是无辜的,他们攀扯之言兄弟不要放在心上。”
      念时飞摇摇头,远眺北方,说:“当年内人生产,昏迷不醒,大夫说其身体损毁过重,怕再难有子嗣。我为宽她的心,不欲她知晓儿子是个死胎,就找了个别人丢弃的孤女来当女儿养,这么些年,念念…….,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番事。”
      邵司马急忙说:“你还是好生问清楚,千万别夫妻之间被小人离间了去。万一冤枉了嫂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念时飞长叹一口气:“知道了哥哥,兄弟告辞了。”
      转身上马,大声说:“念念,宝儿,咱们回家了。”
      来苏州的时候,倒是匆匆忙忙,回去的时候,考虑带着两口棺材,念时飞直接到扬州渡口租船回京。这边人还在路上,京里已经掀起幡然大波,原来苏州知府上报大理寺的秋后处斩的折子已经快马送到了。
      大理寺少卿念时飞唯一的女儿,远嫁苏州九年后被人揉搓欺凌致死,连外孙都被毒死。而在京城的父母年年收年礼,居然半点不知,实在太骇人听闻了。此案手段残忍下作,挑战人伦极限,震惊了圣上,也惊动了内廷。圣上当朝下旨,着大理寺详查此案,若案情属实,三者均当斩立决,暴尸十日。大理寺卿又回禀,其中有一女性人犯刘赵氏身怀有孕,是否待其产后行刑?圣人言:“可,其人子女均入奴籍,流放边关。赵刘两家有人胆敢行此恶行,非人也。族服二十年劳役赎罪,三代不得科举。”退朝后,皇后派遣内官到少卿府,赐少卿府大小姐念慈和女儿刘宝儿悼仪各一副,并温言慰问哀伤过度、哭倒在床的念夫人,并赏赐玉佛一尊,《佛说盂兰盆经疏》一部。
      皇后内官一走,各家消息灵通的都得到消息,也纷纷送上悼仪。念府正式挂上代表丧家的白灯笼,闭门谢客。念少卿去接女儿孙女的遗骨,念夫人病倒在床,念少夫人毕竟年轻。念家缺人出面应酬,大家都能理解。不过满京城的女眷了很是多了一番八卦的素材,夫人太太们纷纷表示,女儿还在看在眼前的好,若是天高皇帝远,被人害了都还不知道,你看念夫人,这得多伤心啊!嫁女不容易,外嫁需慎重。
      等到念时飞下船的时候,念夫人病危的消息也传过来了。念少卿一行带着两口黑棺材于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进了上京城,群众都在叹息,这家人太惨了,女儿孙女死了,老妻也要伤心死了,怎么这么可怜。
      念时飞头脚进家门,后脚就有大理寺的官人求见,告诉念少卿,不必着急销假,安心办丧事,你家的事情,皇上也十分同情。还说案情已经经过三司会审,发回苏州府严惩了。
      念时飞打发走小官人之后,就和大管家去了书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回上房。
      当晚,念夫人病逝。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伤心欲绝,为追随夫人而去,也上吊了。
      念慈默默看着念时飞处理葬礼事宜,念仁体弱,得知亲姐和侄女之事也十分难过,又惊闻亲娘也去了,深受打击,当场晕倒。念仁的媳妇怀孕在身,劳累不得。念时飞便叫他们回去安心养身体,不要再出来了。回头和大管家一起,里里外外办理丧葬事宜。
      念时飞和大理寺请了九个月的假,带着三口棺材和随从,浩浩荡荡回了祖地。于城门之外相送的人很多,大家都觉得念家太惨了。
      其实呢,念慈全看在眼里,念夫人是被蒙死的,而刘嬷嬷是被大管家直接吊死的。念时飞已经帮着念慈,把仇全报了。
      可是念时飞却偷偷把念慈和小宝儿的尸骨烧了,装在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瓶里面,还把瓷瓶固定在一个木头盒子里,用包袱皮包好背在身后。半夜里化了妆,偷偷带着两个人就走了,只在队伍中留下一个替身仍旧带着三个棺材和随从慢慢前行。
      三人骑马急行,一路向北,专走小道,十多日就到了阴山下。念慈好奇,从未来过这里,可是这里似乎与自己的身世有莫大的关系。念时飞没有进城,而是进了阴山,翻山越岭之后,走了大半天,念慈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大湖,高耸的山峰倒影在平静的湖水里,湖边有个很大的坞堡,远处山豁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念时飞三人对了口令,验证了令牌,方才进去。
      进去之后就被带到一个小院子里,梳洗打扮。
      到了晚上,念时飞被带到一间卧室安寝。念慈看到念爹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锁好了门和窗户,吹灭了蜡烛,整整齐齐的端坐在桌,放佛等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子时更鼓响起,船板悄无声影的从下面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来,念爹纵身一跃,就跳了进去。念慈紧紧跟着。但见念爹在空中掉落,忽然被中间一个巨网接住,然后被收到旁边一个通道里去了。念慈往下看了看不知道多深的黑黢黢的洞,赶忙跟着念爹的方向飘过去,第一次深切的觉得,做鬼真好!
      念爹和来人没有说话,来人收好了网,又在墙上一个地方按了一下,念慈听得背后发出声音,回头一看,通道口不见了。
      来人已经提着个灯笼带着念爹走远了。而念慈根本不需要灯笼,周围百步的一切都清晰明白,第二次深切的觉得,做鬼真好!
      走了一会儿,像在迷宫里绕来绕去之后,念慈都被绕糊涂了,这才走到一个洞厅里,来人在墙上按了什么一下,洞壁忽然打开,念爹走进去,来人却关上了洞壁,没有跟上来。拾阶而上,来到了一个石屋,里面有个一身白色长袍的中年人坐在桌边喝酒,还有个黑袍人站在墙角。念爹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有罪,臣护主不力,臣把小公主和宝儿的尸骨带回来了。”说完把背后的包裹小心放在地方,一层一层打开,现出一个木盒子,再把盖子揭开,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瓶。念爹捧起木盒,高举向上,膝行上前,跪在白衣人前不动了。
      白衣人放下酒杯,接过木盒放在石桌上,用手摸着里面的瓷瓶,缓缓的说:“尤儿,起来吧,不怪你。可惜我姜灏的孙女,却不是死在战场上,也无缘同她叔叔们同聚英灵塔。”
      念时飞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哽咽说道:“都是我的错,王爷,是我有眼无珠,错信了人,是我对不起宸哥,对不起宝翁嫂子。求王爷责罚。”
      白衣人原来是姜灏,姜灏原来是念慈的爷爷,先世子宸原来是念慈的亲爹,而念爹口中的宝翁嫂子应该就是念慈的亲娘了。
      念慈虽然早有猜测,可是依然震惊了。可是不是说世子妃当初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姜铭么!
      白衣人摸了摸念时飞的头:“傻孩子,尤儿,你是宸儿的兄弟,就如同我的儿子一般,何错之有呢?咱们可不能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你传来的消息我都知道了,不怪你。黑龙卫的事情,你去见见世子吧。男儿流血不流泪,快把马尿水擦了。”
      白衣人站起身,合拢木盒子的盖子,一把抱起木盒子就走了。墙角的黑袍人紧跟着白衣人出去了。
      念时飞一抹眼泪站起来,也跟着出去了。念慈看着念时飞,真没想到,念爹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念爹出来的时候,白衣人姜灏和黑袍人早就不见了,还是先前那个人把念爹送出迷宫,送到一开始出来的洞口。只见床板已经打开,墙边多了一条绳子,念爹抓住绳子纵身一跃,中途几处换手抓绳解力,居然很快就跳出床板了。
      念时飞跳出之后,床板无声恢复原样,念爹整理好被褥,若无其事的睡觉。念慈一想床下那个深不见底的洞,顿时觉得老爹的心还真的很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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