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埙到天明》单丹

44、抓不到的爱

　　备受心灵折磨的我早已是筋疲力尽，而远嫁番国的事情却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哥哥面前我总是掩饰得很好，根本就看不出我面具背后的哀伤。只是当他走后，我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以泪洗面。宇轩只知道婚期延迟了，所以便也没怎么问起。

　　毕竟拾忆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连青儿我也没告诉。

　　大概十天过后，终于到了出嫁的日子，这天宫里个个都忙活了起来，处处充满了喜庆。连天空也大放异彩。可我却没那心情。

　　“公主，青儿有一事不明白。”帮我疏着头发，青儿缓缓地开了口。

　　“什么事？”其实我大概能够猜得到她想问什么了，只是为了掩饰，我仍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

　　“公主明明喜欢司徒公子，为何却答应嫁去番国？”青儿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我身的一侧，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铜镜前的我，面容甚是憔悴，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神气，空洞了许多。在青儿的面前我还能瞒着她吗？她跟我不只是主仆，更是姐妹呀！这些天来，她该是猜到我有什么心事的。否则我怎会愿意远嫁番国。

　　上次我是那么断然的拒绝，之后又请哥哥赐婚，而这次我却是主动请缨要嫁去番国。任谁能不生疑问吗？

　　“因为我恢复记忆了。”我决定不再瞒她，在这个世上，我唯一能够说说知心话的人也就只有青儿了。

　　“嫁去番国跟公主恢复记忆有什么关系吗？”她又继续问道。

　　“因为我以前是青楼女子。”犹豫了会，我还是告诉了她。可是眼泪瞬间就落在了脸颊。我不愿提及自己曾经是青楼女子的事，可是我又需要倾诉。我一个人真的承担不了，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那么坚强的，可是我真的已经崩溃了。有谁能够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呢？

　　“公主。”见到我不停地哭泣着，青儿忙过来抱住我。我伸手抱着她，痛苦了起来。这些天以来，我从来都不曾这么放开喉咙哭过。

　　“司徒公子他不知道吗？”见我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青儿又朝我问道。

　　我吸了吸鼻子，梗咽了一下摇头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青儿，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

　　“公主待青儿情同姐妹，青儿肯定会为公主保守这个秘密的。”

　　我弯了弯唇，看着青儿强挤出一丝欢笑。青儿继续帮我疏着头发，口里梗咽着念道：“一疏疏到底，二疏白发齐眉，三疏儿孙满堂……”

　　帮我盘好了发髻，便也到了该出阁的时辰了。外面的阳光站在身上暖暖的，我闭上眼，享受这最后一次的家乡味道。告别了哥哥后，我们便离开了皇宫，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和亲之旅。

　　听青儿说，护嫁将军名叫邓龙，今年二十有二，是一位年轻的将军。只是对我而言，所有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我自愿嫁去和亲的那时候起，周围的一切对我再也没有重要性可言了。

　　其实，我多么希望送嫁将军是宇轩，可是我却并不能那样做。我是那么的肮脏，而他是那么的纯洁。我和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又何必再生牵连呢！

　　“初尘，初尘……”嘈乱的马车声中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我忙不迭地打开车帘往后望去，宇轩骑着马朝我们飞奔而来。我不舍地放下了帘子，我知道我是爱他的，可是正因为这份爱，我又不得不离开。

　　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跟着越来越痛。我捂着痛得厉害的胸口，违心地对青儿说道：“叫邓龙将军快速前进。”

　　“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青儿上前扶住我，心疼地对我道。

　　“叫邓龙将军快速前进！”我加重了语气。不是我要折磨自己，是我没有选择啊！以宇轩的身份，怎能接受一个青楼女子？即使他愿意，我也不能再跟他在一起。我不能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啊！我心里的那道坎，怎能过得了呢？

　　青儿只得听我的话让马车快速前行着。马车在快速前进着，一路颠簸虽让我很是难受，但我也只能忍着。我不能和宇轩见面，我害怕，我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没有再听到宇轩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我忍不住呕吐下了马车。邓龙朝我走了过来恭敬地弯着腰道：“公主可还好？”

　　我吐完了回头对他勉强着道：“谢谢将军关心，我还好。”

　　在青儿的掺扶下，我勉强站住了身子。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的，甚是难受。可是快速前进可是我下的命令，再难受我也得撑着呀！

　　“初尘……”马蹄声叫喊声又一次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他还是追来了。

　　“青儿，快扶我上马车。”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我慌忙地要上马车。可是青儿却并没有那么听话地扶我，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待我想独自上车之时，宇轩早已下马站在了我的跟前。而青儿跟邓龙见势推到了数丈之外。

　　“你为什么要去和亲？”宇轩盘问着我，像审犯人般严肃得紧。眼神里是无尽的柔情与痛苦。

　　他消瘦了，憔悴了!我不知道他这些天来是怎么度过的，该是和我一样痛苦吧！看着他这样，我的心更加痛了。因为我曾经的遭遇，我伤害了一个深爱着我的男子，也伤害了自己。并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这一切并非我所愿，但却又不得不如此。

　　“我嫁去哪是我自己的事。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答你以前对我的恩情而已。”我抿紧了唇，狠下心来，不让自己再一次脆弱。用跟哥哥说过的那些话来搪塞他。谁知在我的心里到底流了多少血啊！

　　“你撒谎！如果只是为了还我的恩情，如果你对我只有恩情，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私奔？又为什么会求皇上给我们赐婚？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做护嫁将军？为什么我叫你你反而要马车快飞速前进？”他一步步朝我走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声。

　　我顿了顿，随即轻“哼”了一声，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痛楚笑着对着他道：“你以为那就是爱你吗？你太傻了！当初和你私奔是因为我没有亲人，求哥哥赐婚是因为我想我愚蠢，想要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恩情。可是我错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以身相许，所以我后悔了！不让你做护嫁将军是不想与你纠缠。司徒将军，你……是不是多心了？”

　　“你骗人！你爱的明明是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呢？”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眼中充满了愤怒之火。

　　我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此刻我再也无法抑制满眶的热泪，只得任由它留下。是，我爱的人是他，想长相厮守共度一生的人是他，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也是他，可是我能跟他坦言我心中的秘密吗？我是青楼女子，一个残花败柳的青楼女子。我配不上他了呀！

　　“司徒将军，你走吧！我们今生注定无缘，你又何必再苦苦纠缠呢？”我拾裙上了马车，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伤心难过过。原想留着最美好的记忆和他分开，可如今却是事与愿违。该面对的始终都是逃不掉的，可我却依旧想逃。

　　“为什么？”身后又传来了他的声音，那么哀伤和湿哑。

　　我迟疑了下，却还是不再理会他，朝远在数丈之外的邓将军叫道：“将军，我们走！”之后便兀自进了马车。

　　车帘放下的那一刻，我的泪如倾盆大雨般，滴滴落在了我的心头。如水滴石穿，滴滴穿透了坚硬的石头，生出来千疮百孔。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马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依稀还能听到宇轩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我无言，我何尝不像他一样的痛，我多想告诉他缘由，可是我却开不了口。我怕自己一旦将这个秘密说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便会彻底改变。

　　“只要你要我，我这辈子就缠定你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这些话还在我耳边回荡，可是我却不要你跟来。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一段难堪的记忆，我也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如果一切都能会到从前，就是舍弃所有我都愿意。可是，青楼女子，从来就没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