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仰望天堂》雅畈

6、忘了吧

　　冬末时分，空气里寒意十足。
　　罗芊芊被禇殁拉出了酒店，一阵惊寒，才发觉大衣尚留在大厅的服务间。她人陷入冷风中，倒精神了不少。
　　她肌肤冻得通红，禇殁见了忙脱下西装大衣将她裹住。
　　进了车，开了空调，暖风往罗芊芊身上吹去，她的脸，白里透红温润如玉，似蜜桃将要泛出水来。禇殁忍不住玩笑地捏了她一把。
　　罗芊芊打掉禇殁的手，头枕在座椅上，安静地望着正忙于发动引擎的禇殁。她发现自己从未像此刻一般想要依赖他。
　　禇殁看她乖乖地靠在那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似乎心情不错：“想去哪？”
　　罗芊芊有些不安：“这样偷跑好么，会不会太失礼了？”
　　“你难道忘记姜焕说的话了么？”禇殁宠爱地点点罗芊芊的鼻子，“难不成，你想接受示爱，又或者明天上娱乐版或经济版的头版头条。”
　　示爱？头版头条？罗芊芊一脸茫然。
　　“姜承今晚对你公开示爱，你如果不接受，明天报纸就会出现‘MISA集团未来继承人示爱遭拒’这样斗大的标题，你跟你们家的企业日子都不会好过……”
　　车窗外，风呼啸而过，“砰砰”地击在玻璃上。路两边的照明灯蜿蜒向远方，找不到尽头。
　　半晌罗芊芊开口了：“去忘了吧，我想喝点酒。”

　　忘了吧今夜专门为情人节做了噱头，许多情侣来此作乐，生意极佳。
　　吴默翰在酒吧内四处转悠打点生意，见罗芊芊进来，忙迎上去：“今天怎么来了？不会是偷跑过来约会的吧。”
　　禇殁一脸正色：“老板，别开玩笑了。”
　　“老板，给我一间隔音效果好的包厢，再拿两瓶伏特加。”
　　“这间贵宾房，轻易不用的，便宜你了小妮子。”吴默翰领他们往酒吧里间走去，说着话发现罗芊芊似乎不太对劲，又要了两瓶烈酒，大致是一副不醉无归的打算。
　　几分钟后，吴默翰亲自拿着酒过来。
　　“芊芊，有心事也不能光靠酒来解决，”吴默翰拿过一些鸡尾酒和一瓶红酒，“这是我亲自为你调的，有安眠宁神的功效。另外，这瓶是1886年的私人珍藏。这些年，我是一路看你走过来的，知道你也不容易。记得，小醉怡情，酩酊大醉就伤身不雅了……小禇助理，好好照顾她。”
　　见吴默翰退出房门，罗芊芊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地对禇殁讲：“其实，我真的没怎么样，只是爱喝酒罢了。”罗芊芊受了吴默翰一席话，头脑清醒许多。
　　还很爱面子。禇殁想着，也不点破，只是颔首微笑：“你真幸福，老板好关心你，私人珍藏都舍得。”
　　“交朋友交心的嘛，你以诚待人，别人自然就会以诚待你。”罗芊芊拿起一杯鸡尾酒与禇殁干杯，说话间她已喝下两盅。酒效上来，她面若桃花。
　　“那谈恋爱呢？”
　　“这个，我不知道，”罗芊芊冲禇殁甜甜一笑，桃花初绽，房内温柔四溢，“我自己就是了……感情不可以计算。可是有些人不懂，某个家伙，竟然拿了罗氏集团10%的股份后就真的再也不理我了，你说可不可笑？”她讲得那么咬牙切齿，激动着仿佛此刻那人若是在眼前，她就得好好揍他一顿。
　　鸡尾酒喝完，罗芊芊又为自己满上一杯葡萄酒。
　　“其实，最可笑的还是我自己。一向死要面子，可是熬了两个月没去主动找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叫姜承把他叫出来，结果只有通电话，”罗芊芊似乎有些醉了，倚着沙发，手握成听筒状靠在耳边，模仿打电话的样子，“他说‘喂，找我有什么事’，语气好平淡，我当时噎得半天讲不出话来，后来才说‘不能见一面么’，他不愿意，我问为什么，他说‘我已经脱了衣服睡觉了’……”
　　“那天我好伤心，可是我在姜承面前完全没有丢脸，我伪装得可好了。我说‘如果是以前，不管有没有睡觉，他都会立刻来见我的。他既然这样，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罗芊芊说着说着，一动情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房内蓝光幽冷，她执着玻璃杯，吟一口葡萄酒，只想起两句词“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离谱的是，事后近一月才知，他那日根本没睡，仍在书房办公。只是不想见我，才让姜承瞒我……”她很想知道，为何总是“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禇殁见她将心中事倾尽，醒了，亦倦了。他揽过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肩上。
　　他靠在她耳边，喃喃念叨：“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彻底忘了他吧！”
　　是啊，彻底忘了吧！

　　夜晚，繁华的商业地段依然灯火辉煌。
　　罗芊芊和禇殁步行在回家方向的街道上，一前一后。路两旁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好长，禇殁跟在罗芊芊后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恰好让罗芊芊踩在他的投影里。
　　“让你陪我走回家，是不是太对不起你了？”罗芊芊指她还穿着他的外套，而他只一件单杉。
　　“没什么，反正不远。”
　　“这样散步，真舒服……”他俩依旧一前一后说着话，并不看对方，好似自言自语。
　　好半天，两人都沉默着。
　　临到家的时候，禇殁突然冒出一句：“让我做你的情人吧。”
　　禇殁低着头，看彼此的影子，此刻正斜着交叠在一起。罗芊芊怔在那里。
　　禇殁抬头看她一眼：“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而生硬。
　　好一会儿，罗芊芊“哦”了一声。

　　回到住处，罗芊芊回房休息，禇殁进浴室冲了一个舒服的澡。冲完澡，禇殁将擦拭湿发的毛巾挂在肩上，再回到厨房拿了两罐冰镇啤酒，赤着脚走进书房，开启电脑。
　　草草拟了几份通告清单，他觉得疲了，两手交握在胸前，对着书桌出神。
　　回卧室的途中，经过罗芊芊的房间，她的房门虚掩着，床上罗芊芊的被子滑至腰间。禇殁盯着她安睡的表情，缓缓踱至床边，替她拉好被子。
　　他起身准备熄灯，一直酣睡的罗芊芊突然有了动静。
　　“姜……”她侧身呓语，“焕……”
　　禇殁坐回床边，清楚地看见，一滴热泪溢出眼角，缓缓滑下。
　　她，作了悲伤的梦吗？还是唯有在酒醉酣睡之际，才那么轻易痛快地诠释自己的心绪？
　　她看来如此让人怜惜，禇殁就那么情不自禁地，凝望睡梦中眉头轻攒的她，慢慢俯下身——
　　他即将吻上她的唇，忽地仿佛忆起某些事，终究忍住了。
　　他无力地发泄般向墙壁重重捶了一拳，退出了她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