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一直是晴天

7、八、起航沅水上

　　“墨璃你好厉害。几句话说的严守富脸上青一会儿白一会儿。”送走严守富，许络卿意犹未尽抢了白淑的活儿，推秦墨璃回房间。早上起的早，中午又应酬，看他脸色不太好需要快点休息。
　　“我怎么厉害了？我就实话实说。”秦墨璃真的不明白自己厉害在哪里。
　　“反正……”许络卿眼珠一转，不打算夸墨璃没有表情语气淡淡说话时气场如何摄人，免得他得意翘尾巴，“反正，你那么一实话实说，嘻，他就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严守富是个商人，但他多有钱你们几个知道吗？”秦墨璃问。
　　许络卿和几个丫头都摇摇头。
　　“大领主特别让人查过，他一年的收入应该有易鼎教五个分堂一年的收入这么多。”
　　“这个土财主有这么多钱？”许络卿惊讶，“那他还窝在这么个小地方？”易鼎教有十二大区每区总负责的地方称分堂，每个区依此地所长经营各种生计。南方丝绸茶叶，北方古玩当铺，各地必备酒馆客栈青楼车行，时常还贩点私盐走走镖，虽然各行当都没做到业内顶间却以量取胜，大华第一帮派当之无愧。许络卿虽不清楚易鼎教具体一年能赚多少钱，但估计着一千万两总是有的。一个窝在镇里的财主竟然一年也有几百万的收入那可实在吃惊。
　　“上阳镇只是沅洲下的一个小镇，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们有钱还窝居在这里，总之不能轻视。”
　　“你娘不是比他更有钱，嘻，堂堂易鼎教的总部还窝在揽牛镇呢。”许络卿不以为然，“或者越是有钱的人，越怕人惦记要找小地方躲起来吧。”
　　秦墨璃不由莞尔。她娘看中牛角谷一半是因为之前他的病离不开谷里的两条灵蛟，另一半的原因却不太好明说，只怕只有牛角谷深处瘴气重重的环境才能养出控制人的心蛊，才会有现在的易鼎教。“不过我还以为这次会见到二领主。”见几双美眸都是不解的望着他，秦墨璃耐心解释，“绿窈几个虽然显目，但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牛角谷，只有少数参与过易鼎教大活动的人才有可能认得。严礼巍是李誓铭的徒弟，如果严守富他们几个问他，他的确能推猜出来。但严守富既然能连夜见到李誓铭，说明他就在上阳镇。既然就在上阳镇，理应一起过来才对。他不怕严守富与我们这边没完没了吗？”
　　“少主，二领主给您的信。”军二敲敲门，在门外说。
　　“好巧啊。”绿窈从军二手里接信笺检查了一下交给秦墨璃，见少主粗粗看了随手放在一边不由好奇问，“少主，二领主说什么呀。”
　　“请罪信。他说他刚才在对面客栈一直关注此事维恐有变。严礼巍与他有十年的师生之情，他不能帮着出头已经深感脸面上过不去，所以就没一起过来。还说十分了解严守富是个胆小的商人，肯定会听他劝阻息事宁人，但作为下属这样似有包庇外人至主于危地不顾的嫌疑。所以，甘愿受罚。”
　　“二领主倒真老实……”
　　“我觉得是脸皮厚，胳膊肘儿往外拐还特地写个信来说。”
　　“那少主你要罚二领主吗？”
　　“我不管事。”人到了门口，却宁可送信也不见面……秦墨璃在心里哼一声，语气却没半点不满，随手把信笺扔在一边，看着边上七嘴八舌的四个丫头皱皱眉头，“不过你们四个的确太显眼了。所以才被人一下就联想到我。昨天一下车就被一群人围着看热闹，锋芒太露太引人注意了。”
　　“啊——”四婢心有灵犀不约而在肚子里念叨，就我们几个被人嚼两句算什么呀，少主你和许姑娘才引人注意，没见昨天你们俩一出来，边上一群叽叽喳喳的全呆呆闭了嘴没声了。从小到大的封闭生活，见到最多的女人不是如仙的许洛卿就是凤姿的秦皎羽，在她们两个绝世风华的威摄下，四个丫头从不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有什么特别出众。最多是四个人长的一模一样有点少见罢了……
　　“少主，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要扮得不一样？”绿窈不愧为大姐，立刻想明白了关键所在。
　　秦墨璃点点头，“不要让人认出你们四个一胎所生就好了。嗯……穿的衣服的款式啊，发型啊，脸上的妆容啊，都是可以各异的地方。”
　　秦墨璃一说，几个丫头都有了兴趣，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呢，早就想能长的不一样了。许络卿也插嘴讨论，大有立即动手大干一场的架势。
　　“阿紫、小窕，你们只睡了两个时辰都不到，再去睡一会儿吧。”秦墨璃打断道。
　　“少主，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还要出门坐船呢。” 绿窈、赤窕、白淑、紫女四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终于从乔扮坐船看热闹的兴奋中清醒过来，看着自家少主面色灰白倦倦硬撑的样子自责万分。
　　“你昨夜没睡好，这时间也正好补个觉。”秦墨璃对络卿说。这么明显送客的话许络卿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原来想再留下来陪一会儿的，现在只有依着话点点头，告辞离开了。
　　看到人走，门阖上，秦墨璃才放松下来，一时晕晕欲坠。不过就算再受罪十倍他也不想让许络卿知道他因为冰冥而如此狼狈。他不需要她的内疚同情怜悯。

　　轻风微抚窗碧纱，暗香淡淡萦绕屋，渺渺一壶龙井茶，黑白两色玲珑棋。
　　墨璃半倚半靠在紫竹榻上，一分倦怠两分慵懒，乌黑的头发松松散散的用丝带扎成一束，下半身随意的搭着一条薄毯，目光淡淡落在眼前的棋局。静心茗茶，凝神布棋，本应该是悠闲而安静的时刻，不过因为对局人是玉涵笑，下棋就成了陪衬，好茶也只是为了说的嘴干时解个渴，完全是一场侃天说地个人茶话会。墨璃没想到玉涵笑竟然是一个话唠，不过并不讨厌听故事——听玉涵笑夸耀他的江湖经历。可是玉涵说的也太杂了些，从八卦严老爷虽然惧内仍巧立名目娶妾开始，一直八卦到皇帝后宫皇后位置还悬空，从拍马屁说秦皎羽如何智勇破敌为夫报仇开始，又口水到江湖另一女魔头邬翡蝶成立的蝶楼，以□□人扩张势力，以强人背后的枕边人隐隐成为江湖暗中的大势力……
　　他们现在在严守富的船上，足不出户日行千里。这是一艘雕梁画栋绘彩描金的大船，船面上有三层，舱底还有两层用于存放货物及船工的住宿，甲板宽敞的可以过马车。因为船身太大吃水深无法进小河道，两日前他们一行不得不先做小船由上阳河来，到了沅水这才换登了这个大船。军五军六押着马车由陆上走，其他的人带着一些必要的随身行李上了严守富的船，玉涵笑原是有自己的船来接他，但他想在路上与秦墨璃多增进感情，好说歹说和军大他们几个换了住处，让他们去住他船上的一等舱，自己却挤在严守富船上住侍从们才住的二等舱。船小颠簸就大，把第一次坐船又要努力在轮椅上掩饰不适保持平衡的秦墨璃晕得够呛。到了小船换大船的时候，绿窈他们几个看着两船间的搭板感觉不稳当，四人仰仗轻功不错，夹护着秦墨璃连轮椅带人腾空而起一跃两丈直接上船，害得本就晕船的秦墨璃差点心疾发作。气促胸闷，厌厌欲呕，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转缓过来。
　　玉涵笑打听秦墨璃身子好些了，就转悠进屋扯皮聊天增进感情来了。大家都不知道，少了一个未发生的插曲——在小船换登大船的时候严守富早已叮嘱船工等秦墨璃一行走到夹板当中就将小船动动，搞个操作失误让他落水。以秦墨璃的身体状况就算马上救起，也去了半条命，算是为爱儿出口气。心中暗忖，真要追究责任大不了把那船工打死谢罪。可严守富一见四婢的轻功如此之高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些混江湖的报复心重，万一恼怒在心头趁没人的时候给他来个暗中一刀怎么办？在自己船上无论大事小事都逃不掉责任是他的事，不如等到了宝玉山庄再找机会下手，到时候又谁会想到要来追究他呢？这么想的严守富唯恐秦墨璃在船上出什么事，见他病了还特地送了人参，虽然细了点但对一份付出就要一份回报甚至多份回报的严守富来说实在大礼了。
　　“少爷，严老爷问今晚是否有空，想邀大家一起吃个饭。”紫女嘴里说着，蹦蹦跳跳的进来，被一旁伺候煮茶的绿窈瞪了一眼。自从几日前四个人互相装扮后，扮嫩的紫女就有向幼稚发展的趋势，说话走路都越来越大大咧咧没规矩了。
　　“好啊——”秦墨璃轻飘飘的应了声，心思仍在棋局上，输赢不是问题，眼下追求的是否能完美棋局里的圈套，一下拿下二十子。
　　“紫姑娘，听说你们上午钓了一条五斤多重的黑鲤头。”玉涵笑对棋局丝毫不关心，只是殷勤的搭讪，因为四婢打扮个不相同，他终于能分辨得出谁是谁了。坐着耐心煮茶的绿窈装扮的最成熟，梳了妇人才梳的发髻以玳瑁为饰，嘴下还添了一颗媚痣，平添三分妖娆。紫女气质灵动，头发俏皮的团成两团缀以金珠，俏皮地微微撅着朱色菱唇，与眉心的红痣相映，相比之下似乎幼嫩绿窈五岁有余。赤窕一身火红英姿飒飒白淑素衣纤纤柳眉轻扫，一个火辣一个典雅也风味各不相同，再想到那常在船头凭栏远眺，衣袂飘飘，宛如飞仙的许络卿，玉涵笑不由再次妒羡感叹某人艳福不浅……

　　天色稍暗，严守富晚了三日的迎宾宴即开始了。酒宴主题全为全鱼宴。主菜是几个女人上午嬉戏垂钓来的无本鱼，地方选的比较有意思——在第三层船舱五姨太房间内的平台上。这是一处处在船尾完全隔离，只有经过房间才可以到的平台，做为私家独享的一片甲板，收拾的光可鉴人甚为干净。如此夏夜一席凉席，三五水果，酌以美酒，随波望月，除了迷蒙的河岸不为来来往往杂人所扰，绝对是纳凉调情的好地方。这次严守富出行带了夫人和五姨太，而有独立甲板的房间归五姨太居住，可见许张络卿说目前这个小妾最是受宠一点不错。
　　在墨璃安神养体的第二天，许络卿就和船上一干人很是熟络了。常把听来的严家八卦当笑话讲给墨璃听。省猪食蜡油那点铁公鸡的事早已镇上人人尽知，最新八卦出来的是严家妻妾生存之术。严守富有五个老婆，除了生了儿子的大老婆，即是正妻又母以子贵不太受约束外，其他四个小妾日子过的甚为紧张。每人只配一个丫鬟，屋内屋外吃穿用度每月标配五两银子花销，如果想要更多，就需要竞争搏彩让老爷开心了赏赐。二姨太当初因为有严守富的骨肉而进的严家，谁料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却不幸流产，从此人老珠黄一无所长，躲在后院活的最是窝囊。三姨太姿色自然不差，但一手苏绣更为惊人，随着年岁大了，也就安心每天刺绣打发时间。一幅绣帕能得老爷一钱银子赏赐，这几年就是严府的高级绣工。四姨太是五年前娶进门的，琴艺高超人也风骚，家里若是来了客人是必定叫上助兴。白天抚琴取乐，夜里还有一手弄萧的本事，让严守富爱煞，直到来了五姨太。五姨太是船家女，人虽长的漂亮但即不会刺绣也不会乐器，也许因为一无所常所以日常言行格外体贴讨好，比起花巷中来的四姨太，特有良家女子的纯真娇憨。而且五姨太正式进了门后也许是被环境所逼，竟然也挖掘出了她的一项特长来——讲故事。五姨太擅长讲故事，每日不多就下午静心编上这么一段用正楷在白纸上细细写下，等晚上严守富来了深情并茂讲给他听。故事很长每日却只进展这么一段，每日这一段结束时都会留点悬念让老爷挂念，讲故事的人娇柔动人，总是目光楚楚满是崇敬之色的看着严守富无一不从，这么一来严老爷几乎夜夜是她的入幕之宾。五姨太人又年轻，又舍得拿着老爷赏赐的润笔费精心打扮自己，自然比起其他几个更为娇艳动人……
　　“老爷，您请的贵客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呢。”
　　秦墨璃在几个丫头的伺候中入座，正神游想着许络卿与他说的八卦，一声糯糯嗲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西岸未褪的红霞映在微提裙摆明眸皓齿的娇人身上，一脚仍在屋内一脚跨在甲板上，一双超大的美眸一对上秦墨璃便睫羽微垂似对自己的唐突出语感到害羞。齐眉的刘海，粉嫩的苹果脸，明明长像很幼嫩却身型非常饱满，更妙的是那腰细得似乎双手合拢可握，络卿的腰虽也有这般纤细却没上下如此显明的对比带来的视觉冲激，这就是严守富的五姨太吧，果然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