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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涌 ...

  •   恢复意识之时,我的记忆已经混乱不堪。
      清晰记得的事情只有一样——我要将一个叫业的家伙推入忘川,原因忘了。
      至于我是谁,我已经混乱了。记忆之中,有做人的记忆,有做魔的记忆,也有做动物植物的记忆。仔细回想起来却发现不对,我的记忆中有“我”,见过我记忆中的其他“我”。就像一个人同时扮演着许多个人,生存在同一个时空,但这些“我”又相互独立。至于名字,我已分不清众多的名字中哪一个才是我该有的名字。
      但这些记忆却全是残片,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生老病死。
      试着与自我以外的事物沟通,却发现我没有听、视、嗅、触、味这五感,多了一些其他不属于人的感官。从这些感官传来的信息是,我是一棵树。只是并没有不适感,似乎我本来就应该是一棵树而不是人。
      不知过了多久,几天或者几个月或者几年又或者几劫,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人形的东西。
      “凤栖梧桐,只可惜这绝品的梧桐是没有凤凰会栖了。”
      站在我面前的青年有着一头银色泛金的长发,淡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清澈却见不到底,眉心有着深红的印记。我有好几个片段的记忆中都出现过这个家伙,有我跟他向他挥刀的记忆,也有我为他挡另一个我的刀的记忆。记忆之中,他被称作无名。
      树的躯体局限了我的行动,我无法与他直接对话,也无法用动作交流。
      忽然,无名抬手,以手刀虚划了几下。
      诡异而又强烈的痛觉传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躯体被分成了许多块,魂魄最终依附在了树心的那一块上,其他部分的意识便渐渐淡去。
      我落在了无名手中。
      无名端详我许久,取出刻刀向我扎下。
      一刀一刀将我肢解,意识随之也一点点分离消散。一些奇怪的玉质玩意儿被钉入我的躯体,长短不一的细线将我穿透。
      许久之后,无名收起了刀,转而用手指在那细线上拨了一下。
      一阵强烈的挣扎情绪从细线传入我的躯体,引得我不可控制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号——
      “铮——”
      无名听到这声响似想到了什么,一脸释然地自言自语:“琴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手工制作才会让声音带上感情……”
      之后,无名将我背在背上,离开了我之前呆着的地方。
      我要将一个叫业的家伙推入忘川。这个念头我不知该怎样去实现,但我知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脱离这具躯体。以我目前的形态,根本不具备任何行动能力,更别说影响别人。
      未等我脱离躯体,无名便先有了行动。
      他来到了一个种满枫树的地方,见到了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暗红与素白相间的华服,纯黑的长发将右眼遮住,这使得那深黑泛红的左眼格外夺目。
      “主人,最近可有什么想法?”无名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位主人,似有喧宾夺主的味道。
      那个被称作主人的家伙想了许久,最终微笑着答:“正在考虑去人界玩玩,顺便挑点纷争,近距离享受他们的挣扎,还能享受自己的挣扎。”
      无名的神色难以察觉地黯淡了一瞬,许久后终于在主人身边坐下:“对主人来说,痛苦可以是一种享受,快乐为什么不能是呢?”
      “比起欲念的达成,你不觉得欲念无法达成而在心中形成的挣扎更加痛快吗?”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无名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明明魂魄意识躯体都是我造的,却连我都看不透你。还是说,我连我自己都看不透呢?虽然我越来越不懂你在想什么,但我却知道你懂我,这还真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无名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有意无意地用手拨我身上的线。
      “铮!——铮铮!!”接二连三的情绪从细线上传来,压抑、挣扎、渴望以及扭曲的满足,这般强烈的情绪不断挑战着我的承受能力,我咆哮我嘶吼,却无法减轻一分一毫。
      “无名,我想不通你为何要用这么一把无情的琴来表述你的‘情’呢?”主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无名。
      “带着这样强烈情绪波动的声音,岂是无情的琴能发出的?”
      “除了无情的琴,还有怎样的琴能受得住你在情绪上的摧残?何况,这琴的木料之中,可藏了一个叫扬析的家伙呢。无情第一人的名号,甚至比上古十六魔还要响得多啊……你说是不是呢,扬析?”
      扬析指的难道是我吗?我搜寻着记忆中的片段,却找不到有着“我是扬析”意识的记忆。
      忽然,我感觉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从细线上传来,猛然将我的意识逼出体外。然后,感官迅速变化,属于人形物体的五感取代了作为树的感知。一种奇异的感觉涌现,我似乎可以和眼前这两人用声音交流。
      “业在哪里?”我没兴趣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只需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够了。
      “业在这里。”所谓主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指了指自己。
      我不打算怀疑他的话,接着问:“忘川在哪里?”
      自称业的家伙笑着指向天上:“忘川在那里。”
      “跟我过去。”我没有多想什么,只想到我有一件要做的的事是把一个叫业的家伙推入忘川,尽管不清楚原因。
      “现在去不了。”业的回答很简单,没有半句多余。
      “什么时候能去?”
      “魔界重量低过鬼界的时候。”
      “该怎样做?”
      “把镇压空间的日月取走。”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之一,难道之前我就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回过神,不自觉地笑答:“我明白了。”
      无名在一旁沉默许久,终于冒了一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回答,回答他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业也没有回答,似乎是不用回答无名也能明白。
      “同为上古十六魔,你和封朗的差别还真是大。尽管我知道你对你自己的来历没兴趣,但我还是想告诫你一句。你感觉知道的东西未必就是你知道的东西,你觉得想要做的事未必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无名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道。
      未必是我想要做的事又如何?难不成我决定了要去做的事还得思考要不要做?
      “对了,你的尸体还在忘山里面躺着,你要去取日月的话可以顺便挖出来用一下。”无名看了看手上的琴,“或者你可以选择继续呆在这里面。”
      “哦。”
      “最后一句忠告,”无名将琴放在我面前,“有些东西你永远也挣脱不了,命运不在其中。”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业,他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似乎有什么感想却不打算说出来。
      业似是思考地安静了许久,忽然道:“凤凰的心脏可以让梧桐木直接化成人形并成为比心脏原主还强大的存在,如果你很巧地遇到了可以考虑一下。”
      估计业的话已经止于此,我便试图将琴拿起然后走人。可我却发现我的手穿过了琴身,对其他任何物体包括业和无名亦是如此。
      业的口型快速地变动了几下,一个相貌平平的黑发少年忽然出现,单膝跪向业:“业大人唤我何事?”
      “背上这琴,他走哪儿你就走哪儿。”业指了指我。
      “是。”少年转身看向我,忽然惊道,“扬析?”
      “你说是那就是了。”我不记得眼前这人是谁。
      少年看着我默然许久,将琴背上,对我道:“走吧。我是封朗,如果你已经不记得就当这是初遇吧。”
      我懒得回答,带着封朗离开了枫树林。
      这个叫封朗的小子,很是聒噪,就算我不理不睬也一直喋喋不休。
      “扬析,你知道你的记忆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吗?”封朗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了封朗一眼,不想回答。
      “有报应的是自己的,没报应的是别人的。”封朗的笑让我有些看不透,“或者你让一个业大人那样可以与意念交流的人来告诉你真相。”
      “我从不相信报应。”
      “不,你逃不出的,因为报应是这个时空的基本构成。只是,善不一定是善报,恶不一定是恶报。你有兴趣可以猜一下,业大人种下恶因,会收获怎样的结果……”
      “日月怎么取?”我知道封朗又开始啰嗦,便转移话题说正事。
      封朗以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向我,道:“得!您歇歇吧,我替您老把这事办了!”
      说得好像我曾经因这事给他带来过大麻烦似的!
      “哦,那你办事,我旁观。”
      封朗指了指琴,示意我呆在里面就可以了。
      我什么都没有多想地回到了琴里面,感知又变回了梧桐木的形态,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并没有多久,封朗便唤我出来。
      在封朗手心漂浮着的,是两粒深红的珠子。他并没有向我描述他取这两粒珠子的过程,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此外,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包已经发臭的碎肉断骨,据称是我的尸体。
      “好歹我也帮了你这么多,跟我来个一两发怎么样?”封朗忽然收了珠子,若有所指地盯着我。
      我看得出封朗的魂魄属极阴,躯体却属阳,对于此种特点最好的修炼办法就是采集大量阳气让躯体与魂魄分别形成两仪而合为太极。看他躯体的强度,想必被他吸尽精气而亡的男人不在少数。
      我无聊地指了指他提着的那包据称是我尸体的玩意儿:“请便。”
      封朗摇了摇头,指着琴道:“我说你的这具躯体。”
      “我想,采阳的办法应该有很多种。至少我不喜欢将这种能够满足心之欲念的事情用于满足物之欲念。”
      “物本由心,物欲岂非心欲的衍生?”
      “那你觉得你的物欲是来自你的心欲咯?”
      “不错。”
      言罢,封朗不知用什么方法硬将我游离在外的意识压回琴内,手指在我身上一划,已经制成了琴的梧桐木竟然长出新的枝桠,枝桠的顶上还开了一朵小花。而封朗则若无其事地将花含住,舌尖很是挑逗地拨弄着花蕊。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并没有带给我任何情绪的信息,而我亦若无其事地用作为梧桐的感知来观察着封朗。
      “扬析,我觊觎你已经很久了。虽然形态变了,不过其中的阳气却还是很足啊。”封朗一口将花咬下嚼烂吞了,抹嘴笑道。
      压制消除,我的意识再度从琴中飘了出来。
      “既然你只是想要□□,又何必要将我的意识压回体内。”我对封朗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封朗一脸学术研究的神情,很正经地答:“当魂、意、体三者合一的时候,吸到的精气才是最精华的。尤其属于你意识的那一部分,才是我最想要的呢。”
      我懒得再听封朗废话,便道:“取来的日月呢?”
      封朗将那两粒深红珠子硬生生压进我体内。控制不住的能量在我体内炸开,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会爆体而亡的感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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