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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铁手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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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顾惜朝正在花园的小亭中给戚少商讲解具体实施步聚,追命提着酒坛出现了,他一进小亭就高兴地道:“朝朝,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都快伤心死了,一想到你,连酒都喝不下了呢,所以,现在应该庆祝一下,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酒了。”说着把酒往石桌上一摆,大大咧咧地坐下。
顾惜朝一见说:“你这只有一个酒坛,没有杯子,怎么喝啊?”
“要什么杯子啊,我拿坛子直接喝,至于杯子呢,”只见他手腕一翻便掏出个酒杯来,“这个是只为朝朝你准备的,你是斯文人嘛,当然不能像我们这些老粗一样,是吧?”边说还边向顾惜朝挤眉弄眼做鬼脸,看得顾惜朝直想笑,于是三人坐下来边喝边议,顾惜朝当然也没用那只酒杯,同他们一起用坛子喝起来,竟是其乐融融。
“大哥没跟你一起?”顾惜朝突然想起铁手来。
“没有,也不知上哪儿了,从刚才起就脸色不好,我也不敢问。”
顾惜朝知道自己易醉,怕喝多了误事,只喝了三大口,此酒入口绵软,醇香以极,但三口下肚却还是有些许醉意,他赶紧打住,另外两人却是拿着酒坛毫爽得很,戚少商如今喝酒又是有滋有味更胜从前,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唉,这么快就喝完了,这可是我的珍藏啊,不容易弄到呢,早知道多弄几坛出来就好了。”追命一只眼睁着望进酒坛子里,像要望出些酒来似的。
顾惜朝见那酒坛做工精致,不像民间之物便试探道:“你说的多弄几坛,不会是指偷吧?”
“诶,还是朝朝了解我啊,只是偷字多难听啊,这可是大内皇宫的藏酒,反正那赵佶也喝不了那么多不是。”
“你啊,我就知道,算了,你们还是少喝点,明天还有正事呢。”
于是追命听话的去做他的准备了,戚少商送顾惜朝到他的房门前,还是以前他住过的那小楼,还是那间房。
“惜朝,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再去对面楼杨军师那说点事,还有些布置明天再说好了。”
“那你刚才直接去不就好了,又何必跟我走到这又走回头路呢?”顾惜朝好笑地问。
“这个”,戚少商伸手搔了搔头,心想反正都已经表明过心意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戚少商放下搔头的手正视着顾惜朝,认真地道:“看着你,我心里就踏实。”
顾惜朝能看到他眼中的真诚,想起自己还未有回应过他的表白,也未表明过自己的心意,戚少商的心里一定为此感到不安吧,可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便移开目光道:“那你快去吧。”
“嗯。”戚少商点头转身,走向通往楼下的楼梯。
顾惜朝便在走廊上看着他下去,又上了对面的小楼,他一直也没注意到在长廊的另一侧的转角楼梯口,隐藏着一个身影,刚才他们俩都没察觉到,因为那个人的武功极高,他若想隐藏气息,他们定是难以察觉的,而这个人现在已经静静地,比猫还要轻地走到了顾惜朝的身后,他听到了刚才顾惜朝与戚少商的对话,他也看到了他目送戚少商的情景,如今他站在他的身后,心中忍不住有些微颤抖,而眼前青衣卷发的身影却仍然注视着远处,戚少商的身影明明已经隐入房内,眼前的人却还是没有转身,他心里还在想什么?就这么依依不舍吗?他忍不住一股妒火升起。
这回顾惜朝终于感到了身后的气息,心中一惊猛然转身,身后的人竟近得让他睁大眼睛不自觉后退一步,几乎要惊呼:“铁手!”。
“铁手?你不是一直叫我大哥的吗?心虚了吗?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铁手嘴里带着酒气却问得平静,但顾惜朝听得出那平静下所隐藏的惊涛骇浪。
“我心虚什么?倒是你鬼鬼祟祟在我后面干什么?一向磊落的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么不声不响了?”顾惜朝也不示弱。
铁手却当没听见,只伸出双手便抓住了顾惜朝的肩臂,紧紧钳住,把他拉近到身前,顾惜朝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提带过去,他想挣扎,但他知道根本不可能挣脱得掉那双铁手,况且挣扎可能会让这时的铁手更恼火,他大概能猜到铁手为何如此,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确没把他真当成大哥来尊重,就像他自己说的,叫他大哥是给他面子,他的确没把铁手看进眼中放在心上过,但他顾惜朝就这个性,你不满我的所为不代表我就要去取悦你,再说他顾惜朝可没做任何对不起你铁手的事。
正在他想着要怎样反驳铁手时,铁手眼中的怒气却突然消了下去,然后他突然就一把搂住了顾惜朝,把他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大哥?!……”
“惜朝,真的是活生生的你,”铁手却是一幅什么也不顾的样子,紧紧地搂着,自顾低语喃喃:“惜朝,你会没事,我就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活过来的,上次被戚少商砍了一剑,又被穆鸠平的长枪刺中胸口,之后又坠崖不也没死吗?所以你……,还好,你真的没事。”话语中有明显的激动。
顾惜朝听说那几个月里,铁手也常常来他床前跟他说话,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他,便回应道:“大哥,谢谢你为我担心了,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铁手听了却没动,顾惜朝也没挣扎,良久,只听铁手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惜朝,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顾惜朝不知怎么回答,以前他们应该算情敌吧,毕竟晚晴最先爱上的人是铁手,那现在呢?
铁手却没管,又自顾继续说:“戚少商原本是你的仇人,而如今你们却越走越近,甚至是亲密无间,而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希望你能在回头时也看到我,可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我常想问为什么,我真的就那么差劲?那么地不如戚少商?”
“大哥,这跟如不如没有关系,你不是戚少商,而我也不是晚晴!”
“我知道!我原来也想,晚晴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还为了你不惜性命,现在,我却有点了解了……”铁手说着放开顾惜朝,改为抓住他的双臂,这回抓得很低,在接近手肘的地方,将他的双臂紧压在腰侧,卡住肋骨的边缘,几乎将他提起。
铁手看着他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字字真切地说:“你知道吗?你就像让人上瘾的毒,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让人心甘情愿中毒,而我现在中毒了,还中的很深,戒不掉,惜朝,那甚至让人感到害怕,听到师傅的死讯不得不赶回来时,我的心里竟不是装着这件事,而是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醒来,要是再也见不到你会怎样,所以我不想再藏在心里了,太难受,我爱上了你,我真的爱上了你,爱上了晚晴同样爱着的你,看到你和戚少商走得那么近我很嫉妒!……”
顾惜朝觉得身体被向上提起,他必须掂着脚尖才能触到地,但他仍冷静地对铁手说:“大哥,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不要叫我大哥,我不要做你的大哥!你和戚少商的关系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顾惜朝听了好气又好笑,他生平最讨厌别人用审问般的口气跟他说话,所以他也没好气的回答:“你是铁手还是妒妇?我跟戚少商什么关系,到什么程度,关你什么事?”
铁手一听这句‘关你什么事’便又怒火上涌,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他的事从来不想跟自己有关系!
顾惜朝看到铁手的眼中有一股迷离与危险的气息纠结在一起升腾,且越发强烈,他不禁也感到了恐惧,看来铁手也不仅仅是块没感觉的‘铁疙瘩’。
“铁手,你先放手。”顾惜朝试着心平气和地跟他说。
“不想。”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叫你放手!”顾惜朝也恼了,终于开始挣扎。
铁手却更加用力钳制住他,将他提离地面,紧扣住他的双肘和腰身,让其贴于自己的胸腹之上。顾惜朝感到脚尖已触不到地面了,双手又被制,只好用脚踢打,然而铁手却又似一座铁塔一样一动不动,任凭顾惜朝踢,仿佛不知道痛。
顾惜朝越是挣扎铁手就越是不想放手,只觉得手中身体的挣扎扭动,传达给了他全身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一种征服的快感!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人,那个傲视天下的人,此刻就在他手中挣扎,真是如何也欲罢不能。
铁手不禁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感到顾惜朝的身体一怔然后崩紧,脸上随之露出了痛苦却隐忍的表情,嘴微微张开,泄漏出一声低沉而诱人的呻吟,头不自觉向后仰起,被拉出完美曲线的纤白颈项就这样呈现在铁手的眼前,虽显稚嫩却充满了韧性,小巧而精致的喉结因拉伸而突出,一切都让铁手像着了魔,他忍不住便慢慢将唇向着那颈项靠了过去,他明明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在喊:住手!!不行!不能这样做!会被他讨厌!会被他看不起!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那一尝禁果的诱惑,就要磨灭他有生以来的矜持。
等顾惜朝缓过一口气低头时却发现铁手的头离自己极近,他的气息已吐在自己的颈根上,顾惜朝一惊,扭转头尽力避开,然后还是感到铁手的鼻与唇都触到了自己颈侧,然后便不动了,只是紧靠在他的颈侧,深深的吸气像在闻最美好的芳香,顾惜朝能感到铁手的呼吸粗重地吐在皮肤上,从他的唇上传来阵阵轻颤,心想他的内心一定也在挣扎,于是他便干脆大喊出口:“铁手!住手!放开我!!”。
如今风雨楼人手不足,这深夜内院里竟连个守卫都没有,顾惜朝故意提高声音,希望对面楼的戚少商能听见。
铁手却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手上力道丝毫未松,把唇贴得更紧了,但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的内心挣扎得很厉害,这不是他铁手应为之事,更不用说是对自己所爱之人,他怎么能这么做?得不到就要强行占有吗?什么时候他铁手竟变得如此卑劣无耻?顾惜朝扭头躲避他的样子,还有手中紧崩而挣扎的身体都在告诉自己,他根本不愿意,所以自己就应该停手!……
正当铁手兀自承受着内心挣扎时,便觉一股风从侧面袭来,脑中第一个反应:定是戚少商!
戚少商确实听到了顾惜朝的声音,就在第一时间,他飞也似的冲出门去,就看到隔院对面走廊上的两个身影,在明亮的月光下分外清晰,他一见便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那分明是铁手,双手钳举着顾惜朝,将他紧贴于胸前,并把脸紧靠在他的颈侧,几乎要埋进他的发中,而顾惜朝正使劲扭开头躲避着,腰身被迫向后折起,他屈起膝盖去推铁手,试图拉开距离,然而那纤长的身体在那双天下闻名的铁手手中显得那样单薄,他真担心铁手一不小心太用力,会把那身体生生折断。只这一瞬的思绪已迫使他不顾一切地飞身冲了上去。
铁手转头时戚少商的掌风已到眼前,逼得他不得不松开顾惜朝以避开掌风,顾惜朝一觉脱离钳制马上飞身后退,站稳后只觉双臂火辣辣地痛,然后就见戚少商与铁手正在前方不远处呈对峙之势站立,戚少商背对着他,他却能感到他的愤怒,铁手的眼中竟也是丝毫的不让步,顾惜朝不禁在心中自讽:别告诉我,眼前看到的是两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铁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少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你心中没有过同样的想法吗?没想过做同样的事吗?”
戚少商冷不防被铁手如此一质问,便想起当顾惜朝刚醒来那时,自己也情不自禁想要吻他,又一次经历生死后,再无法不面对自己的真心而向他表白,就怕哪天又会没有机会了似的。
“答不出来了吗?难道你已经……?!”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倒是你,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还是铁手吗?!”
“你不用质问我,我只是和你一样爱上了他,我不想轻易放弃。”铁时此时却是坦诚布公毫不避讳,说完便即刻转身离去。
戚少商不知做何想,他其实也没多少资格责难铁手,自己也单纯不到哪儿去,刚才看到的画面不单使他怒火上涌,同样也使他热血沸腾,口干舌燥。他慢慢地转身看向顾惜朝,见他只是靠在廊柱上揉着双臂,便赶紧走过去关心地问:“惜朝,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我没事。”
“还是进屋让我看看你的手。”,戚少商还是不放心,拉着顾惜朝进了屋,点上灯,在桌旁坐下后戚少商便拉着顾惜朝的手放在桌上,退开袖子一看,果然,手肘部分的手臂已是深紫色,赶紧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特制跌打药,细心的涂抹在发紫的皮肤上,然后轻轻地推拿按摩以活血化淤。
顾惜朝见戚少商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感动,心里不禁想,这个既是土匪头子又是抗辽英雄的九现神龙,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内心却仍是如此关心自己?为何自己以前会为权势,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这样一个人呢?是害怕他改变和动摇了自己?那不就说明自己心里本来就是在摇摆着的吧,虽然没后悔已经做过的事,毕竟过去无法改变,有失必有得,不过现在想来还真的觉得很白痴,顾惜朝想着便不由笑了。
戚少商自顾低头揉着,偶尔抬头一看,却发现顾惜朝在看着自己微笑,仿佛是觉得自己好笑似的,想起铁手刚才的那翻话不由尴尬,赶紧又低下头去专注于手中的活。
顾惜朝见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却更想看清一些,于是侧头将腮帮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十分的靠近手肘,戚少商的手突然感到顾惜朝吐出的气息,顿时停住了动作,脖子根竟忍不住红了起来。
这回顾惜朝可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觉心里好笑。九现神龙戚少商当年为争武林第一美女息红泪,不惜与兄长一般的雷卷反目,叛出小雷门,悬崖红花献美人,如此洒脱不羁,风月场中出入自如,游刃有余,就连京城第一名妓李师师也为其折服,如此,却还得来了‘嫁人当嫁戚少商’的美誉,很难想像这样的人竟然会脸红害臊。
戚少商见顾惜朝看着他笑,那笑带着点贼,又带着点高兴还有别的什么,心里不明所以,却只觉得心跳开始加速,他在心里大骂自己没用,自己何曾像这般脸红过,又何曾这般控制不了心跳,比之当年毛头少年时还不如,真是逊毕了!可是眼前的笑脸真是好美,手指能感到他吐出的温热气息,于是心跳便再无法平复。
戚少商不得已只好停下道:“惜朝,我,我们换只手吧。”
顾惜朝听了便配合地直起身把这只手放下,侧身把另一只手放上了桌,他似乎很享受戚少商的推拿,于是戚少商便又继续,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却又无声胜有声,气氛就如同烛光的微微摇曳一样微妙。
终于顾惜朝开口了:“你跟杨军师谈过了?”
“是。”
“少商,这次,我恐怕又要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我说过我信你,便会信到底。”
“……枉称你的知己,有时却真不知你是个怎样的男人。”
“我……我只是一个爱上了你的男人。”戚少商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认真注视着顾惜朝的眼。
顾惜朝也同样回望着他,目光闪动,良久却不知说什么:“少商,我……”
“我知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这种事也得问心无愧才行,我会等。”
顾惜朝听了又微微笑了起来,‘爱’吗?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再谈这个字。
“惜朝,只是,方应看的确是个狠角色,你千万要当心。”
“不是说相信我吗?那就相信到底。”
“嗯!”,这回是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