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燕云十六州•难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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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岢岚镇的一晚也是在宋境停留的最后一晚，明日就要入燕云，岳飞没来由的兴奋。这燕云十六州（也叫幽云十六州）是中土的北方门户，自后晋割让出去之后，就一直是中原的心病，想收回来想了几百年，现在辽都快灭了，却还是人家的，还说什么要帮着金国灭了辽才能收回，这不摆明被人利用吗？就连岳飞这种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想得明白，大宋当政的那一群，一个个都是为谋私利全不把家国江山当一回事，想起来怎能叫人不气？这一路，岳飞听顾惜朝说了不少对天下大势的见解与分析，觉得一下子便心胸开阔了许多，也对自己一心参军打仗报效国家的想法开始了新的审视。
对于岳飞的疑问，顾惜朝也只是说，保家卫国没错，不过要保的，并非这姓赵的天下，而只是这天下，以后你自会明白。岳飞虽然半懂不懂，但也渐渐能跟上顾惜朝的思维。
这日，他们只用了半日便顺利地出宋境从陈家谷入朔州。燕云十六州分布在自朔州往东直至渤海的狭长地带上，如同中原的一扇门，而如今，这扇门仍在夙敌辽人的手里。朔州东南不远便是雁门关，而往东北也不算太远便是云州，也就是辽之西京所在地，那也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看看能否打探到一些消息。
五京是辽的政治经济中心，西京在燕云之内即云州，多年前升格为西京府，离西夏、宋及雁门关都较近，可说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位置，是以也算是消息流通之地。然而，在西京城内，顾惜朝一行却没有探得任何与赫连云有关的消息，倒是听到传言说，东京城已被金人攻破。
“看来辽要灭在宋前头了。”顾惜朝评价了一句。
“惜朝，什么灭在宋前头，你也咒大宋灭吗？”铁手就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大哥难道认为宋是不会灭的吗？”顾惜朝好笑地看着他反问。
铁手却是答不上来，岳飞怕他们又要杠上，马上插嘴道：“那，顾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已经在这待了两天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我也料到大概不会有什么消息，辽人绑架了个婴儿也没必要弄来这么老远的地方，我只是不想错过机会，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这两天，不也把这西京城摸清了吗，说不定将来有用，再说连日赶路也该好好休息下。”
“这倒没错，只是我们当务之急是寻找赫连云，我们是不是直接去幽州燕京城。”铁手比较急于寻人。
“嗯，如今也只有如此，明日出发，直奔燕京。”
于是第二日，他们便一路往东过蔚州后再沿桑乾河走，这样便可直达幽州。
这日傍晚，他们在离桑乾河不远的山林中歇脚，在山林的小溪边生起火。
顾惜朝坐在上游的一块溪边大石上，把手腕上的绷带扯了下来，这几天他故意没换药，就是因为他已预料到结果，果然，手臂上被剪子划伤的地方竟已连一点踪迹也寻不着了。其实受伤当日下午就已经几乎没有感到痛了，但这两三日却都没取下绷带，不知为何，不想看，伤口如此迅速的愈合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自己每发现一样新的能力，就会想问自己一次，现在的自己真的还是人吗？或者已经是异类？唉，什么时候变得庸人自扰起来了，其实梦中听到的那个词――‘进化’，让人感觉挺好的，还管是人还是时代都是需要进步的，不是吗？想到这里又觉得畅然，轻笑了下，竟突然想在溪水中洗洗脚，于是就这么做了。把脚放进凉凉的水中，不禁还打了个寒战，却觉得身上一紧，立刻觉得神志清爽，就在这时，他却看到岳飞拿了几个山果跑过来洗，顾惜朝忙制止道：“岳飞，到上游去，我在洗脚。”
谁知岳飞毫不在意，笑咧咧地道：“没事，顾大哥，你的洗脚水啊，是香的！”
“少胡说，快去上游。”
“真的，”岳飞倒认真起来，“顾大哥你自己闻不到吗？我闻到几次了，我们这些人的脚啊，在鞋里捂了一天，早就臭到家了，哪敢这么随便脱鞋，可顾大哥你就不一样，这一路上你这样脱鞋在溪中洗脚也好几次了，每次我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我还纳闷，早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放了什么在鞋里啊？也分点给小弟我？还有铁大哥，你不知道，我们一张床，原本是一人睡一头的，可互相都受不了那脚啊，只好都睡一头了，可他又说我打呼噜，真是两难。”
顾惜朝听了也觉得怪，是真的吗？于是提起自己的脚，用手扳近凑鼻上去闻了闻，别说，好像还真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是什么香，可能这味道在自己身上所以自己不易察觉。
“怎么，顾大哥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岳飞见他疑惑地闻自己的脚也好奇地问。
“我，的确没怎么注意。”
“这样啊，”岳飞听了反而凑了上来，故意在顾惜朝身上像狗一般闻了闻道：“这样说起来，其实顾大哥，我发现这个情况已经很久了，”
“什么情况？”
“就是啊，其实你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我几个月前就注意到了，虽然很淡，但我鼻子灵得很，而且我发现，你不动吧，那香味几乎没有，你一动，那香味就会变浓，感觉闻了还让人神清气爽呢，可能是因为在你身上，你自己不怎么闻得出来，这叫……‘自香不觉’。
顾惜朝也想了想，这么说来，他也想起有些现象并非真的没留意，这段时日急于赶路，较少有时间和地方好好洗澡，铁手和岳飞身上都有明显的汗臭，可自己却觉得身上时常都能保持清爽的舒适感，脚上犹为明显，捂了一天，拿出来仍然还蛮干爽没有不适感，难道自己的皮肤还能自我清洁？这香味就是证明不是吗？于是马上又问岳飞：“那除了这些，你可还注意到别的什么吗？”
“别的？嗯……”岳飞思考着，然后有些犹豫地说：“不知这算不算，”
“什么？”
岳飞贴近他耳朵低声说：“我觉得顾大哥你，好像很少去茅房……”
顾惜朝听了有些黑线，“岳飞，其实你的观察力很强，只是用的不很是地方。”
“是你让我说的嘛。”岳飞有些委屈。
“不过你说得没错，我自己倒是忽略了。你还是去帮铁手生火吧，我马上过来。”
“哦，”岳飞怕自己再说错话哦了声便去了铁手那。
顾惜朝仔细想来，确是如此，好像是吃下去的东西都变成能量了似的，自己的确不怎么上茅房，却还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顾惜朝不禁觉得好笑，这倒好，算是好事不是吗，受伤能迅速愈合它省药，少洗澡能省水，少上茅房还能省时间呢，嗯，是好事。顾惜朝越来越觉得，发现自己身上这些变化是件有趣的事。
三人正围坐火堆吃干粮，铁手瞄到顾惜朝的手臂上已没有绷带便问：“惜朝，手上的伤没事吧，我这还有药。”
顾惜朝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手臂伸出对着铁手道：“早没事了，看，完全不必挂心。”
“好得这么快？这几日你好像也没戴那块玉。”铁手一看觉得惊异，怎么倒像是从未受过伤似的，才三天而已，不可能连点痕迹都没有吧？
“那玉在我身上的作用好像也不很明显，还老让人睡过头，我自身的能力已够用了，你要想用就留着用好了，听说可以提高功力的。”顾惜朝答完继续吃东西。
出发至今已是第十八日，可说是一路顺风，在辽境中也未遇什么阻挡，看来他们的确自顾不暇，这日下午他们已沿桑乾河来到燕京城北面不远，燕京往北不远便是居庸关，他们现在刚好在差不多在两者之间，他们放慢了速度往燕京行进。
“上到前面的小山包上大概已可以遥望燕京城了。”顾惜朝望着不远处的小山坡道。
“那我们上去看看吧。”岳飞仍是活力十足。
策马小跑前行，接近山坡时，便听到山坡另一边的下方传来车马队伍缓慢前行的声音，顾惜朝早已听到这声音一会了，所以才会建议去一望究竟。果然，三人驱马跃上小山头，只见下方一队百十来人的车马队自北向南前行，队伍中男女老幼参差不齐，车马上则多驮行装、物资、老人妇幼，不少人戴着辽人常戴的毛皮帽子，穿着毛皮、坎肩之类，他们面色神情皆显劳顿，似是一群逃难的百姓。顾惜朝望了眼他们来的方向，低语了句：“中京？”
“惜朝？”
“大哥，我们跟上去问一问。”说着便已策马下山坡从队尾跟了上去，铁手岳飞连忙跟上。
队尾一些人也注意到他们回过头来看，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苦寒之地的平民何时见过顾惜朝这等人物，有些甚至还使劲闭下眼再睁开来确认，怎么突然跟神仙下凡似的冒出这么些人物？顾惜朝见队尾一倒坐在板车上的老者，见了他们也没动声色，便赶上前下马跟着那板车步行，并用汉语有礼的问道：“老人家，我们是大宋的商人，正要去燕京城，还知你们可是打中京来的？”
老者见他目光澄澈，便也用流利的汉话答道：“是啊，我们大多是中京附近的百姓，还有些是上京、东京那边来的，眼看战事吃紧，没办法，早一步逃难，也免家破人亡啊。”老者答得无奈。
“这样啊，谢谢您了。”
顾惜朝回身上马，铁手刚才在后面听得清楚便道：“他们果然是难民，看来中京城破在即了。”
“那倒未必。”
“未必？你是说金人破不了中京？”
“不，中京必破是一定的，至于在即则未必。”
“诶，顾大哥，那怎么个一定又未必呢？”岳飞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就特来兴趣。
“当地土生土长的百姓就如同林中生活的鸟兽，林子有难，他们便有天生的警觉，说实话，在第一线的百姓，常常知道许多那些运筹帷幄的将军也未必知道的信息，若非感到大难临头，谁愿背井离乡，”顾惜朝注视着前方的难民们，语气中有些许的伤感，又接着道：“但现在就说城破还早了点。中京一破，辽便只剩离西夏及大宋最近的西京及燕京了，况且现在还是宋金联合，那样可真是穷途末路，所以无论如何，辽人也会死守硬撑最后一搏，应该还要些时日。”
“这样啊，果然有理，那，顾大哥，中京能撑多久呢？”
“这要看将士的士气与决心，将领的能力，还有兵粮物资的充足度等，要我说，有时这守城可比攻城难。”
“为什么啊？书上明明说攻城为下，守城怎会比攻城难呢？”
“的确是上兵伐谋，攻城为下，乃不得已而为之，但多数时候我们都不得不面对这不得已的状况，单以城之攻防来讲，若是换个角度看，攻城也可变得比守城容易。”
“那换个什么角度啊？”岳飞是打定主意挖本事了。
“这以后再跟你说吧。”顾惜朝却卖了个关子，有些东西必须从实践中亲身经历才能真正体会，过早的理论接触反面可能造成误解。他接着似自语地道：“不过，一个失去它的子民与百姓的地方又怎能守得住。”
三人望着前行中的难民队伍不约而同地有此共识。
三人跟在难民队伍后面朝燕京城前进，不久已可远远地望见城门，却见一队大约三、四十人的辽人骑兵出城往这边奔过来。不一会，骑兵队便与难民队最前面的人接触了，只见他们不太友善地用辽语说了几句话，百姓们就开始出现情绪化的举动，从前面开始一直传到后面，人们开始交头议论，虽然隔着段距离，但顾惜朝和铁手却是能听得清楚，顾惜朝懂得辽语，铁手也略通，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岳飞有些丈二金刚，便问他二人到底什么事。
“那些辽兵是来驱赶这些百姓的，不让他们进城。”顾惜朝答道。
“驱赶？他们不是辽国的百姓吗？”
顾惜朝又继续边听着前面的对话边回答他：“好像说是天祚帝的命令，说城内已有不少难民，不许再进，要让他们回去。”
“这天祚帝果然如传说般荒淫昏庸，居然要弃自己的子民于不顾！”铁手愤然。
“看来这耶律延禧逃得倒比这些百姓还快。”
“我看是比兔子还快，契丹人向来以狼为象征，如今竟也沦落如此，就只因为出了一个昏君！”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宋的情况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顾惜朝讽刺地道。
铁手只得无奈地看着顾惜朝却是无言以对，就在这时，队伍前面却起了冲突，似是因为百姓不愿往回走，骑兵队便开始用武力威吓驱赶，一些血气的青壮年哪看得下去，于是开始与骑兵队对抗。但骑兵队毕竟是正规军，三下两下撂倒几个青年，结果却让难民们更加激愤，越来越多的难民加入到对抗的行列，甚至包括妇女和一些身体还强健的老人。
于是一时间暴乱突起，人声嘈杂，嘶喊声、叫骂声、孩子的哭声，交杂一片。
“惜朝？”铁手出声询问意见。
“大哥，先看看情况。”顾惜朝则示意稍安勿躁。
难民们虽手无寸铁，但人数众多，兔子惹毛了也咬人，一但蜂拥而上，那群骑兵也有些招架不住，于是那些辽兵也发了狠，抽出了刀剑，搭上了弓，只见领队的小头目一声令下：“违令者杀！”，于是刀亮刃，箭离弦，刹时好几个青壮年中刀中箭，倒在血泊中。
一名妇女见自己的丈夫被杀悲愤至极，对着那小头目大喊道：“你杀了我丈夫，我跟你拼命！”说着抽出腰间的小弯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那小头目见一个女人也敢跟他叫板，也不管不顾地高举铁剑就砍。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手一个闪身冲上前，一只手护住那妇人，另一只手一挡，只听‘锵’地一声，那铁剑扎实地砍在了铁手的右臂上，手未伤，刀却已券。头目大惊，其余辽兵见状赶紧冲上前来‘护驾’，这时，顾惜朝纵身飞来，空中一个旋身甩出腰链，长长的腰链划出一个大大的圆，链头坠子中的利刃并未打开，却也一路击在众辽兵持械的手上，痛得他们几乎同时放开了手中的武器，马儿们也因这突然甩过来的东西惊得直往后退。顾惜朝旋身落地，手一伸，腰链也如有生命般回收一圈圈地快速缠在了臂腕上，他再手一垂一抖，缠成圈的链身便下落，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准备随时再出击。
那小头目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券了口的刀，再看面前冒出来的两人，黑衣精壮满面正气的汉子正是徒手挡刀的人，再看后来这位，却是青衣如仙，风华绝代，小头目看到顾惜朝时，立刻眯起眼来，正要爆发的怒气竟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那小头目直盯着顾惜朝的眼神，铁手就觉得来气，怒声质问：“你们辽人的刀何时竟指向了自己的人民，怪不得皇帝逃跑，国将要亡！”
“你说什么！？大胆宋人！竟敢在大辽土地上撒野！”头目听了也大怒。
“大辽？这燕云十六州本来就不是你们的！”
“哼！你们中原人没本事让给我们了，你看不过找你们皇帝说去！”
“你！……”铁手的口才似远不如他的武功。
“你什么你！天祚帝有令，燕京不再接纳难民，他们哪来的哪回去，你们要是阻拦一样死罪！”头目转头又对后面的辽兵喊道：“兄弟们，赶他们回去，不听话的给我杀！”
辽兵们重整队形展开了驾势，铁手却一伸双臂拦在了他们马前：“今天有我铁游夏在，我看谁敢！”气势同样惊人。
小头目眯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想他们再厉害也只是两个人，怎么也难与他三、四十人的正规骑兵对抗吧，于是奸笑了下又下令道：“给我把这个黑衣人杀了！青衣人留下，要活的！”说话间眼中有掩不住的色迷。
铁手立时握紧了铁拳，心想今天不把这个用色迷眼看惜朝的人打扁了，他就不姓铁！
顾惜朝则只是不动声色的站立当场注视着这群辽兵，想着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伤亡解决问题，而身后的百姓们见有人替他们出头马上勇跃了起来，也全都握紧拳头准备跟着往上冲，还有人大喊：“我们不怕他们，我们冲过去！”，冲突一触即发。
小头目也大喊：“给我上！”
正在人声马鸣同时响起时，一声“住手！！”从后方传来，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燕云十六州•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