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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汐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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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低头看着地图道:“从横山入宋境,穿越岚州这一块,要再过一次黄河,过长城便可直入燕云十六州,经云州西京时入城探下消息也无妨,再来往东直去幽州燕京城。”顾惜朝把路线细说了一下,又接道:“图上大致看来是这样,当然实际走起来还会有很多麻烦。”
“那也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了。”
“你们怎么决定我跟着走就是,再说青羽不是能探路吗?”岳飞也忍不住发言。
“所以我说孺子可教嘛。”
“小飞,夜了,你还是先去睡吧,我和你顾大哥还有些事说。”
“好好好,我去睡,知道你们要说机密事情,我识相,不偷听。”岳飞朝铁手吐了下舌头识趣地去睡了。铁手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什么事?”顾惜朝见岳飞睡下便问。
“你从李乾顺那要了些什么珍宝?我怎么没看见?”
“哦,对啊,咱们可是倒卖珍宝的,总得知道收了些什么货色,”说着便掏包袱,“其实没拿什么多的,难带,就三样,一颗超大号深海夜明珠,”说着已把一个小盒打开,顿时,莹莹淡蓝光芒破盒而出,让周围原本被火光照耀的暖色中增添了淡蓝的色彩,那光明亮却不刺眼,是那么的柔和。
“其实也不算很大,还没一颗鸡蛋大。”顾惜朝手持珠评价道。
铁手听了直想翻白眼:“这是夜明珠,又不是乌鸡丸,鸡蛋大还要多大啊,而且就这光度,这质地,恐怕大宋皇宫也不一定有。”
“知道了,收好。”说着盖上盒子放回去,又拿出另一个小盒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块也是还没个鸡蛋大的大致呈椭圆的玉坠,仔细看这块玉坠是由左右两条龙组成,这两条龙不似平常看到的形象,一般的龙身如长蛇,而这两条龙身却更像四脚蛇,身体粗,尾巴则越往尾端越尖细,它们头、身、爪相对,细长的尾巴交缠扣合在一起,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两条龙背上都生有如蝙蝠一般的翼,各自往两边收拢下垂,使玉佩整体大致呈椭圆状。
玉佩雕工十分精细,一条龙玉身洁白剔透,另一条则是同样剔透的白玉中有大片火焰般的赤红纹路,双龙前爪相对处的中间是一颗黄豆大的白玉镂空的龙珠,里面竟还有一颗更小的火焰纹玉的小珠,形成珠中有珠之状,其细致程度甚是叹为观止。
“这……是龙?”铁手不禁有些怀疑。
“你也觉得很特别吗?可这形象除了龙实在也想不出是别的,大概是飞龙吧,不过龙不用翅膀也能飞吧?我只知此玉名为‘冰炎’,据说左面的龙是万年雪山寒玉,右面的是火山火玉,当然也称是万年的,它的来历李乾顺好像也搞不清楚。说不定真是世界尽头的海里捞来的呢。”顾惜朝半开玩笑地说,“听说此玉坠可平衡身体阴阳,均寒热,控气血,好像还能治病愈伤,练功可提高功力,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我就要来试试,”说着顾惜朝便将它拿出,然后往脖子上一戴:“说不定能改善改善畏寒的毛病。”
“嗯,也好,这样还不容易丢。”铁手赞同道,“那第三样呢?”
“喏,”顾惜朝举起左手食指道,指上是那鹰首紫晶戒,“这应该也算一样吧。”
“那倒是,这可是西夏河山。”
“怪不得这么重啊,”顾惜朝调侃地道,“对了,大哥怎么突然也对这些珍宝感兴趣了?”
“其实说到收罗奇珍异宝,我倒是想起一些事。”
“与珍宝有关的事?”
“其实来战场助战之前,我与我师弟追命正在江南调查关于‘汐月阁’的事。”
“汐月阁?怎么我没听过。”
“那是当然,是在你失踪后江湖上才突然崛起的一股新势力,成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们也四处收罗奇珍,但可能不止这么简单,大师兄才派我们去调查。”
“那你查到了什么吗?”
“就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令人吃惊的事,但调查又陷入胶着状况,所以才让我师弟继续,而我来了战场。”
“既查到了东西又怎的查不下去呢?”
“是这样,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新兴江湖势力,一查之下才发现,原来他们由来已久且根基深厚,只不过原来是一些不同名称,看似无关的经商组织、个人、小团体,有点类似化整为零,而如今则是以同一个名字站上了台面,他们仿佛都听从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种理念的统领,但我实在查不出,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样的理念可以让他们一呼百应。他们似乎也不怕人查,做的是明面生意,所以才无从查下去。”
“那他们势力到底有多大?”
“这么说吧,如今东南越来越富庶,而江南六成左右的酒楼、赌场、青楼,还有六成左右的丝、茶、粮、盐、漕运,背后都多少与‘汐月阁’有关,那另外四成跟他们也是休戚相关的关系,而西面丝路与东南海运的通商,他们也有着相当的控制力,也就是说‘富可敌国’不足以形容,江南的经济命脉根本就在他们手中。”
“这倒是有趣,难道你们这些大名捕,不能直接去找他们阁主?”
“说来惭愧,是找不着,再说我们是捕头,总不能对良民逼供吧,的确没查出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且,江湖武林的一些名门正派也跟他们关系甚好,甚至有些愿听他们调遣,比如神医门,神箭门,药王谷,江南霹雳堂,甚至四川唐门。”
“哦?这倒真是前无古人啊,那,少林武当之类呢?”
“似乎也跟他们关系交好,我问过少林,却得不到答案。”
“果然是有趣……”顾惜朝深思着,不知怎的,‘汐月’这个名字以前确实没听过,却让他有一股亲切感,想了一会道:“大哥其实也勿须忧心,这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是因为大宋如今风雨飘摇,人人自危,所以大家联合起来自救也不一定,人多力量大嘛,就好像宋江起义被逼无奈,只不过,‘汐月阁’没有用这种激烈手段。”
“这倒也有理,可如果这样,金风细雨楼是京城白道领头龙,北方江湖势力之首,若‘汐月阁’连少林也交好,没理由不搭理金风细雨楼啊,我问过戚少商,他也曾试图接触‘汐月阁’,但没有结果。我那两三个月也就查到这些,来西夏境之前我有托戚少商,若有空闲望他能亲赴江南助追命查一下。”
“可能就是因为金风细雨楼太靠近朝庭政治中枢,比如说宋江那些起义的,找谁帮忙怕也难找上戚少商,京城那地方,太复杂。”
“宋江是反贼,自不会找戚少商。”铁手的脑子仍然直来直去。
“反贼?”顾惜朝斜他一眼,“要是人人安居乐业,谁吃饱了撑着去造反?若是外侵内扰整日人心慌慌,饿得前肚皮贴后脊梁骨了,还得被那什么‘花石纲’压榨到干,我看你反是不反!”
“这……”铁手无言以对。
见他无言,顾惜朝更是得理不绕人:“就如今大宋这个垃圾王朝,只有像你这种迂腐之人还使劲拿着命给人家去卖,两个字――犯贱!”
“惜朝?,”铁手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怎么说脏话?……”只觉得脏话与眼前的人物实不匹配。
“你!”顾惜朝有些怒,“你还真是像小飞说的,油盐不进!”,铁树果然开不了花。
“惜朝,不是,我是想说,”铁手忙解释:“其实师傅也提过,实在不行,也只能保民弃君……”
“诸葛老儿果然这样说过?”
“惜朝,不要这样叫我师傅,他老人家是提过,可他说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他可真沉得住气,那好,我会让那个时候早点到来的!”说完就起身走到岳飞旁边,往地上已摊好的毯子上一躺,一拉毯子便侧身睡下,只留铁手一人呆坐在那里。
美人生气果然可怕,这是铁手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江南扬州西湖畔,天青楼三楼的凭栏雅座。
戚少商凭栏而坐,桌上几碟小菜,而他手里拿着的却是茶杯,自从知道顾惜朝死后,什么酒喝来都变得苦涩,仿佛是舌头出了问题,味觉变了一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甚至为此去过神医门,老神医却神秘兮兮地说,心病需得心药医,可惜这世上已无处去寻那药,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不如改喝茶吧。
凭栏远眺,瘦西湖美景尽收眼底,西湖四月已是杨柳青青,小荷露尖,湖面上游船画舫络绎不绝,远处的大明寺也淹没在这满眼的春色当中。
然而戚少商仍然是高楼稳坐不观景,手里拿着份名单沉思着。
这份名单上是他刚调查过的‘汐月阁’旗下十个主要分支堂口的堂主的名字,他依然没有查出什么,这些做正经生意的良民要组个什么阁什么会的,只要不闹事实是无可厚非,他金风细雨楼说到底不也是民间组织吗?可‘汐月阁’突然这么大势头蹦出来,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就连江南霹雳堂也不透口风,新堂主雷霆虽然年轻,才二十出头,却是个能独挡一面的青年俊杰,不过他跟雷霆本也没什么交情,自己又早就离开霹雳门,不买他的帐也是理所当然。
‘汐月阁’唯一有些异常的举动,就是常派人到处收罗天下奇珍,他查了一下,这似乎也是他们探查和传递消息的途径之一,可交换点消息什么的也不违法呀。再说他们收集珍宝的手段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不是用金钱收购以物易物,就是用帮个忙,给个人情什么的来换,比如让神医门去治个病,药王谷去解个毒什么的,有时也会帮人报个仇,偷个东西什么的,可这些在江湖上也是司空见惯,他现在又不是捕头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况且他们至今干过的几庄要人命的事,还都是让老百姓拍手称快的,几个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若是他,也会去宰了那些人。其它的基本跟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不沾边,总之就是怎么看,这个‘汐月阁’也不是个使坏的,可为什么查起来却又这么神秘?而且他们似乎不愿与他戚少商接触,是他不值得信任吗?要不这么大摇大摆地拿着他们堂主的名单,在他‘汐月阁’旗下的天青楼里坐了几日也还是被人视若无睹呢?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有人出现了。
“戚少商!好哇,有酒不叫我!”
戚少商直扶额头,果然出现了,只是来的角色不对。
“诶?原来是茶啊。”追命有些失望地看了看戚少商手中的茶杯。
“小二!来两壶好酒!”这位白衣红衫的青年的嗓门仍然与他的俊朗程度成正比。
“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戚少商抬头微笑地问:“追命,可查到什么新的?”
“啊,没什么太多新玩意,”追命大大咧咧坐在对面椅子上道:“他们那些珍宝的去向好像也很正常,不是自己收着,就是拿来送人情、换消息,维持友好关系,创造优良经商环境什么的。你别说,但凡拥有些奇珍异宝的人,好像也都有一些不凡的消息,在这一点上,‘汐月阁’倒是独具慧眼啊,”追命由衷地赞叹着,“要不,江湖号称无所不知的‘无知’先生怎么也成了他们的坐上客呢,唯一不买他们账的好像只有那,号称消息最快最全最钜细靡遗的‘天机楼’了。”
“客官,你的酒,慢用”小二利落地放下两壶酒及一小碟花生米。
戚少商瞄了一眼那小二,神色看不出异常,看脚步也不似有内功。
“嗯――酒还不错嘛,不愧是扬州啊,”追命发出满足的赞叹,似又想起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于戚少商道:“哦,戚兄,这给你,差点忘了。”
戚少商接过一看,竟是信鸽脚上用来传信的小竹筒。
“你又截了我风雨楼的信鸽?”
“谁让那鸽子轻功没我好呢?来时看到就顺便帮你取了信,我可没看啊。”追命一脸理所当然。
鸽子又不会轻功好不好,当然戚少商也不会生气,他了解追命的个性,就算他看了信也无妨。
戚少商展开一看便脸色微变,追命瞄着他问:“出什么事了吗?”
戚少商低声道:“辽人绑架了红泪和小妖刚出生的孩子做要挟,宋军现正按兵不动。”
“什么!”追命刚叫出声马上捂了嘴瞄了下周围,才又压低声音说:“那些辽人怎么那么无聊啊,怪不得叫‘辽’人,抓个小婴儿逞什么能,有种堂堂正正干一场!”
“只怕辽人是可以堂堂正正干一场,怕死的倒是我们这边。”
“戚少商你说什么呢?”追命有些莫名。
“这字条是无情写的,最后两句是:悲者赫连夫妇,中下怀者童贯。”
“这……真是如此啊,怪不得那时大师兄说什么,童贯领这些宋军去只想摆个样子,顺便骗军饷。”
“上面还说你二师兄铁手已从西夏前往燕京,望能探得赫连云的下落。”
“那太好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对了,那孩子叫赫连云啊,诶,名字中有连云二字啊,不跟你以前的连云寨一样吗?那你应该做那孩子的干爹或师傅什么的吧?啊?戚少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去帮找孩子,红泪一定伤心死了。”戚少商皱眉,明明才二十五、六的年纪,两鬓竟有一些如霜细发,让他看起来成熟而沧桑。
“喂,戚少商,你别皱眉呀,还这么顾着你的老相好那就去呗,反正又留我一个人查这‘汐月阁’了。”
“追命!什么老相好啊,红泪现在是赫连夫人,你说话注意点。”
“好好好,那你还不动身?”
“那只好辛苦你一个人去查了。”
“大家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啊,对了,你走之前先把这酒菜钱付了吧,啊?”边说边朝戚少商咧嘴笑笑,又瞄向小二叫道:“小二!再来三壶好酒!还有,结账!”
刚站起来的戚少商瞄着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追命,果然,无论如何也是要空手套白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