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临天下》JasmineWindField风之领域

118、借兵 1

　　在去往长屋区的路上，顾惜朝一个人急步走在前面，脑子里百思千转，完全没顾后面跟着的另外两个大男人，耶律大石和戚少商不知他现在所思为何，只得跟在后面，时不时两人无意间双目对望，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这可能是第一次戚少商与大石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吧，上次擒住戚少商时，他因伤昏迷，所以并未有过正面的，或着说理性的接触，而如今，大石的旁边走着的就是这个与顾惜朝有着非常关系的男人，而戚少商又如何看不出大石是怎样看待顾惜朝的，但两个人都对对方有着相当的敬意，因为能被顾惜朝欣赏的人都绝非一般。
　　因为有大石在，他们毫无障碍地进入了长屋区的院子，顾惜朝却突然在院中停下了脚步，大概是他的思考告一段落吧，戚少商这才上前一步轻声出言：“惜朝，你不是说过，那个西夏王李乾顺不会参一脚的吗？”
　　片刻沉默顾惜朝才突然转过身来说了句似乎不对题的回答：“西夏有政变。”
　　“政变？何以见得？”戚少商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我也这么想，”大石做为较了解内情的人接话道：“我们早就请求过援军，但根本没用，西夏若要援兵早就援了，等到这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援，吃力不讨好，我可不觉得是那个有着盛名的西夏王会做出的决定，除非……”
　　“除非是耶律南仙，”顾惜朝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大石兄可知道她？”
　　“年少时有过一面之缘，她是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公主之一，有次她陪同父亲出行时我远远见过，有着天生的美貌与骄傲，后来和亲而成为西夏皇后，若是她的话的确有可能。”
　　“西夏自从上次兵败，元气大伤，李乾顺也决心要休养生息，如今辽已山穷水尽，金人正盛，他再派兵来不是自讨苦吃吗？还是三万，你们也知道，西夏是全民皆兵制，真正的精锐常规军并不多，一旦休养生息，绝大部分普通士兵就回归家庭化为平民进行生产耕作，从刚刚的情报及青羽的探查来看，这三万当是机动性很强的精税，这么短时间内集结过来，若是耶律南仙的命令，她就只能就近调动京师卫戍部队，包括皇帝亲卫队，大概能有三万人。”
　　“那李乾顺定不能让她这么做的，所以说，只有政变？”戚少商也想明白了。
　　“我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不会等到这个时候，”顾惜朝不禁回忆起在西夏时，那女子因嫉妒而硬抢了苍龙去骑，结果差点丧命，还是顾惜朝救的她。
　　“耶律南仙是个性情极烈的女子，她非常爱她的丈夫李乾顺，只是，落花无情而已，如今，她既无法得到真爱，又无法挽救自己的国家与父亲，像她那样的烈女子又如何会甘心？”顾惜朝说着略微蹙起了眉。
　　“那现在？……”
　　“不行，一定不能让西夏参合进来，我得在后日他们到达前去会一会他们，看是否如我推断。”
　　“你准备就这样溜出去？你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况且天祚帝还说明天要找你商量军务。”
　　“青羽的情报中我大概知道位置，我会在明天之前赶回来，别忘了，我飞得可不慢，再说，苍龙就在对岸，小叶拜托你们了，我现在就走。”
　　“等等，惜朝！”戚少商与耶律大石同时出声，两人都有些尴尬地望了一下对方，还好没人注意，刚刚进来时大石就已示意让院内值夜的兵士退到远处。
　　“怎么了？”
　　“天冷，把这个披上吧。”大石也没顾那么多，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顾惜朝披上。
　　戚少商心里格蹬了一下，竟然被这小子抢先了一步，可惜自己现在还穿着别人的衣服，披风也没有，竟让他捡了先机，看来要看紧点惜朝才行了。
　　于是戚少商只瞄了大石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帮顾惜朝整了一下披风道：“那么你小心。”
　　顾惜朝点点头，然后转向走向长屋之间的小胡同，从阴暗处离开，无人发现。
　　戚少商才告知大石，小叶用了这里的令牌先行进来这里，于是大石找来了叫白虎的人。
　　“是的，将军，那位军医已被安排在偏侧厢房中了。”
　　“这样很好，白虎，我们现在这里还有多少人？”
　　“这里大概有一千人，另外三千左右已被分编了。”
　　“好，知道了，没事了，去休息吧。”
　　“主人，你……，可知道，青龙已经…”
　　“我知道，辛苦你们了。”
　　“不，是我们的荣幸。”白虎仍像平时一样，话不多，说完便退下，看不出情绪。
　　大石望着他的背影，感到有些对不起他们，曾经‘四神’都在的时候，他抱着理想踌躇着，如今，却只剩白虎和玄武了，虽然朱雀本来就是卧底，但还是有点怀念她。
　　大石不禁侧身问旁边的戚少商：“你放心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去？不担心吗？”
　　“我从来不担心他能力不足，他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的轻功虽不差但也不一定跟得上他。”
　　大石点点头，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看来比自己猜想的还要深。

　　顾惜朝再由湖上飞回对岸，找到苍龙便飞奔向青羽曾示意过的方向，如果苍龙不够快的话，他就准备自己飞去算了，虽然那样要耗不少体力。
　　然而事情比想像的竟然要轻松，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空中传来青羽的声音，有了青羽带路，果然事半功倍，两个时辰之后便看到了军营。
　　顾惜朝在山坡上观察了一会，果然是有三万军之众的营寨，从边境潜入，金军还没来得及遍布这里，又有长城做掩护，怪不得如入无人之境呢，他们竟已离得这么近，根本无需到后日，明日就可到了，天祚帝的情报有误吗？还是……
　　顾惜朝潜入到了主营帐的外面，果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议事。

　　“大帅，我看，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等，怎么等？这都到门口了，虎符都在这里，难道还能抗旨？”
　　“可皇上那样，思维不一定清醒啊，就这样把最精锐的士兵带来，辽国明明已经没救了，我们派去调查的人可能很快会有消息，不如再等等，说不定……”
　　“皇上虽抱病，可这口谕是在龙床前领的，你我也看到皇上抬手示意了，也说话了，若不执行就是抗旨，就算查出什么也得有真凭实据，可如今看来，除非皇上亲自……”
　　“可我总觉得有问题，那时皇上在纱帐中，也未必就是真……”说话人突然打住，似乎犹豫着再说下去有谋反之嫌。
　　“不要胡言乱语！你先退下吧，容我想想。”

　　“不用再想了！那肯定不是你们皇上的意思！”顾惜朝说着已闯了进来。
　　帐中人始料未及，吃惊之余都迅速拔出了剑，反应还是相当快的，看来也都不是吃素的，结果定睛看清来人后，比刚才更加吃惊了。
　　“顾，顾先生！？”这位大帅竟是认得顾惜朝的。

　　“你认得我就好办，你们到底是奉谁的命令进军的？既然已到跟前，又为何迟疑？你们的皇帝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顾惜朝一下问好几个问题。
　　众人都怔愣了一下，又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的收起了剑，却还未有人答话。
　　“怎么，信不过我吗？”
　　“不，怎么会，”大帅拱了拱手道：“顾先生的名声即使是在西夏的百姓中也是响亮的，顾先生当日拟的多项国策，令我等都非常地佩服，而且事实证明它们都行之有效。”
　　顾惜朝边听着边打量这里的众人，其他人确实没有映像，毕竟他也没在西夏打过仗，自然难得见到这些将军们，但这位大帅，身材魁梧，老成持重，却似是在西夏的军营转悠时见过的。
　　“我有次拟定了京师卫戍部队操练改良案，操练好像正是由你主持的吧，大帅好像是，叫夏安？”顾惜朝想着先套点交情吧。
　　“顾先生好记性，竟能记得在下，正是夏安”，夏安对顾惜朝的改良案一直是赞赏有加的。
　　“那好，既然也不是生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形势紧迫，我早跟你们皇帝有约，要西夏不趟这趟混水，事关你全国，所以望大帅定要具实回答我所问。”
　　“那好，知无不言。”

　　“这次你们总兵多少，到底奉的谁的命？”
　　“总兵三万有余，算是奉的皇帝的命令。”
　　“算是？”
　　“皇上最近突然身体抱恙，卧床不起，久未上朝，我等也是十分担心，却苦于见不到皇上的面，前不久突然接到出兵援辽的圣旨，我等也是十分惊讶，可是虎符在此，不得违命啊。”
　　“谁在照顾你们皇帝，难道没怀疑过有诈吗？圣旨在哪？”
　　“并未有实质的圣旨，只是口谕，我等就是怀疑有诈，所以千方百计要见皇上一面才肯出兵，结果见也算见到了，只是，是卧病在床的皇上，虽隔着薄薄的纱帐，但那的确是皇上，看上去很是虚弱，对于臣的疑问与劝说，他只轻轻抬起手，说了句‘去吧’，老臣也只能接旨出兵啊。”
　　“那时，耶律南仙可在旁边？”
　　“在，一直是她在照顾皇上。”
　　“没怀疑过是她搞鬼吗？”
　　“当然怀疑，所以我们派了人暗中调查，只是还苦无证据，所以才会在此犹豫。”
　　顾惜朝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这三万人都是些什么人？”
　　“主要是京师卫戍部队，几乎都出动了，接近两万，还有近旁重镇抽调的一万余擒生军。”
　　“这样皇城不是变成空城了吗？连皇帝亲卫队都调用了不成？红衣呢？”顾惜朝轻蹙起眉头。

　　“皇帝亲卫队统领红衣却是不见踪影，我现在也还没找到她的所在，听说她犯了错受罚，被外放磨练什么的，无从对证啊，分散在其它重镇的擒生军除了要有虎符，还要有加盖玉玺的圣旨方可调动，京师卫戍部队及兴庆府周边的部队却只需虎符及口谕即可，所以搞得现在兴庆府简直如同空城一般，这消息必得保密才行，所以我们连夜行军，尽量低调不扰民，只盼能速战速决才好。”
　　“速战速决？若是你们皇帝已陷入危险，速战速决就能解救吗？这明显就是有诈，你们还这样听话？这些兵可是西夏精锐中的精锐，你舍得损失在这场无意义的救援中吗？况且，辽军全灭了之后，金军可就要追着你们屁股后面来了，西夏也会被卷入战争，你不也说现在兴庆府是空城吗？你们皇帝生死未卜吗？多纳一个西夏入版图，金人可是一点都不会嫌多的！”一身黑衣的顾惜朝少了一分柔，却多了一份咄咄逼人，字字铿锵，针针见血。

　　“可是，从命乃军人天职，皇命不可违，我可是在陛下跟前领的命……”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像你这样的老将不会没听说过吧。”
　　“是啊，将军，”众将也都纷纷请命：“再考虑考虑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

　　大帅皱着眉，拳头紧握，看着顾惜朝，做着思想的挣扎，一会，用厚重的语气道：“真的还来得急吗？我们这么多人，已在近鸳鸯泺处驻扎，金军不会丝毫没有查觉吧。”
　　“无妨，你们也用不着急着转头，这么多人大老远来，总不能屁都没放一个就走吧？”

　　“顾先生，你这是何意？”大帅见顾惜朝又说走又说留的，有些一头雾水。
　　“想，借你的兵用一下”，显然顾惜朝还另有打算。
　　“这，不可，没有虎符，谁也不能调这些兵”。

　　“那，这个可压得过虎符？”顾惜朝拿出了那枚鹰首紫晶的戒指。
　　“这！这，……”大帅知道这枚戒指如同玉玺，自然是压得过虎符，如今两者都有，甚至可调动西夏全境的兵力，这顾先生到底想……
　　“大帅不用担心，我借你的兵不为打仗，保你无损，而且事成之后，我定当跟你们回西夏，解救你们皇帝于水深火热，就策略和手段而言，你该信得过我吧。”顾惜朝说这话时，唇角微翘，眼中带有一丝狡黠的邪气，使他的眼眸显得异常的亮，仿佛是对偷笑于脑中所想的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