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里的天空》苏未央

7、第七章

　　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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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仔裤，白棉衬衫，ＧＵＣＣＩ淡绿的太阳镜，以及ＶＥＲＳＡＣＥ的香水弥漫。

　　沫央就这么再一次飞回了这里，只背一个大大的登山包。

　　五年的时间，足以打磨掉一个人的姿态。然而，明沫央还是明沫央，简单干净，一如十五岁的她。
　　比如，她依然有清瘦凛冽的身体，锁骨处在阴暗里会发出凝寒的冷光。
　　比如，她依然妖娆美丽如暗夜里的一只精灵。
　　比如，她依然很吵很闹，就如七月的鸣蝉。

　　改变在漫延。意义不明。

　　刚刚过耳的头发清碎地散着，薄薄地映着阳光，长短不一。漆黑的长发，不过是停留在十五岁的一个幻影。

　　十五岁那年随着秋千荡出的一抹蓝，也不过成为岁月里的一帧照片。偶尔纪念。

　　．

　　沫央悠闲地走出机场。淡淡的ＶＥＲＳＡＣＥ气味沁腻着周边的人。
　　ＶＥＲＳＡＣＥ，沫央一直在用的。
　　她不喜欢ＣＨＡＮＥＬ，名贵得让人心生怯意。她也不喜欢ＤＩＯＲ，ＤＩＯＲ太过浓烈。虽然沫央一直认为，她本来就是一个过于浓烈的女子。

　　她用一些简单的东西，简单到看不出她的身份，以此，不过是想掩埋身体里那些酷烈的成分。

　　机场外人来人往，纷扰如流。沫央拿着已折出一条深深痕迹的纸条，左思右想。
　　“清水公寓Ｂ座３０７？”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过眼睑，黑而翘卷。
　　“果然还是不能做好人啊。”妖孽的笑容恬淡谧静，聚敛了周围人们的眼睛。

　　沫央于是想起了邻壁那个像极了橱窗里法国白磁人偶的漂亮孩子，每天都穿着不同的公主裙，再冷的冬天也不例外。一成不变的是怀里抱着的金发娃娃。美美，断断续续，沫央想着。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却用一股淹过大人的口气和她说每一个话题。唯一回归孩子气的时候，只有向妈妈索要漂亮的裙子。以及，说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安又扬。沫央默念一次这个名字。

　　美美口中的他，是世上最美好的人。有着世上最绝美的面庞，还有世上最厉害的身手。
　　以及，世上最迷人的笑容。

　　笑颜荡漾。沫央的脑中于是划过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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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车在最后一站停下，沫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是不喜欢坐计程车的，她讨厌计程车的味道。

　　有香樟在快乐的生长。沫央想起很久以前，巨大的香樟连绵而过头顶，聒噪的蝉唱响七月的夏天。

　　手腕上的手链熠熠光彩，银得照眼。

　　沫央抬起手笑笑。她对银制的东西，竟如此的贪恋不甘。

　　...

　　Ｂ座３０７。

　　只几分的间隙，沫央就站在了３０７的门前。

　　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响门铃。

　　没人响应。

　　再按。

　　安静地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继续按。

　　………………

　　沫央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居然走空。她可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于是沫央很气闷地开始猛拍面前的这扇门。不是敲而是拍。剧烈的阵动皽疼她的手指，火辣辣地灼疼她的掌心。苍白的手指，晕开一抹红晕。
　　就在沫央抬起脚准备踹过去的时候，门，轰然打开。
　　沫央一手狠命地扶住门框，一手拍打着胸口。

　　“哇！～…会吓死人的～”沫央站稳脚，摘掉眼镜。

　　凌乱的头发，粟黄色。衣服松乱地穿着，松乱到可以看到里面白晳的皮肤。深褐色的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沫央，似笑非笑。

　　如美美所说，样子亦是绝美无比。可是……

　　沫央用眼角扫了一下乱作一团的房间。

　　“安又扬？”沫央试探性地说出这个名字。眼睛软软地滑过他一头肆意的粟黄色。
　　“我有约过你吗，美女？”不羁的声音自他的身体发出。沫央却觉到了寒冷。
　　“没有。”沫央见他不让路，索性自己踱进房间内。
　　“喂，小姐！这样可不好，会引火上身的。”安又扬猛地把门关上，邪恶地看着完全不见外的明沫央。

　　那一身妖孽的美，刺眼地似曾相识。

　　“会么？”沫央无辜的眼睛忽上忽下。

　　“当然。”邪邪地看了她地眼，安又扬慢慢地靠过去。

　　靠近。

　　“你来干什么？”

　　再靠近。

　　“来干什么，嗯？”

　　凑到沫央的耳朵上，“嗯？”

　　沫央笑了出来，“痒。”

　　安又扬盯着沫央的脸，靠得越来越近。深褐色的眼睛里，暧昧的眼波一点点漾开。
　　眼看安又扬的唇就要落在沫央的脸上，但他瞬间停住，在最后的一秒，他的唇改变了轨迹。因为，他觉察到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他在沫央的耳边吹了一口气，“白痴。”

　　“你才白痴！”沫央狠狠地瞪向身边的这个恶魔。果然美美的话不能信。什么世上最美好的人，应该是世上最没好的人还差不多。

　　安又扬抱着双臂看着眼前这个睫毛长得足可以打蝴蝶结的女子。暴决天真。身上有一种魅人的惑力。

　　“是你不请自来，我可没有逼良为娼。”明明睡得好好的，却被这么一阵暴殄的敲门声吵醒。
　　“你这又不是妓院，逼什么娼哦。”沫央脱下硕大的背包，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她并不需要去用力翻找，她只有简单的行装，如此而已。
　　沫央拿出一个白色的打了蝴蝶结的盒子，递给面前这个长得很好性格很糟的人。
　　“美美要给你的。”

　　安又扬接过盒子，嘴角划过笑，然后，随意地丢到散乱的角落里。

　　“喂！”沫央气急。他竟如此不珍爱。
　　“我不认识什么美美。”脸上依然是戏谑的笑。
　　沫央觉得他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可恶的人。
　　沫央看着被丢开的盒子，“你很可恶。”声音清冷，一字一句。

　　她想起七岁的孩子用一脸的稚嫩和她讲他的事。

　　“又扬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她说。

　　“我应该记得她吗？”
　　沫央再一次感觉到了胃痛，许久没有的感觉。她感觉到了另一种味道。她听到了另一种冷烈。她看到了另一种隐瞒，滴水不露。

　　就在两个人对峙的时候，门铃再一次响起。

　　“再这么可爱我会吃掉你的…哈……”安又扬坦荡地露出似乎在笑的表情，随手打开了门。

　　“少东家。”两个西服墨镜打扮的人向安又扬毕恭毕敬地鞠躬。
　　沫央抱着大大的包退后几步。好像□□哦。
　　美美，你要害死人了。
　　安又扬瞥了一眼狐疑地盯着身边这两人的明沫央。
　　“你们来干什么？”然后面对此二人，又转变成不耐烦的口气。
　　“少东家，老爷说你也该回家了。”
　　“我在这住的很好。”
　　“可是少东家，这是老爷的意思，您必须回去。”口气强硬的没有说不的余地。
　　安又扬笑笑。
　　沫央觉得，那笑里，写满了寒气。以及，无奈。
　　“你们先回去。”
　　“少东家，您……”
　　“我会回家的。”
　　不留给他们任何时间，安又扬狠狠地关上了门。然后，踢翻身旁的架子。

　　沫央微垂的眼睛看着他。这叫身手最厉害？什么嘛，不想回去和那两个人打嘛，干什么拿无辜的架子出气哦。

　　安又扬走进洗手间，几分钟后全然一新的出来。

　　沫央漆黑的大眼睛左右忽转，然后，在安又扬还没发觉什么的时候，瞬间从后面挂到他的身上。苍白的手狠命地伸向他的口袋。

　　“小姐，温柔一点好不好？”安又扬把她的手解开。

　　沫央得意地看着刚刚抓出来的皮夹，“我叫明沫央。”小姐，让她感觉不舒服。

　　“你要回家住对吧？”清透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有着无比的亮烈。安又扬看到窗帘缝隙射出的一缕光线下，她的身上蒙上了不起屋光晕，一点点地在整个房间晕开。

　　“怎么？想和我同居？”好笑地看着她。是有点兴趣了。

　　沫央自动忽略他的话，“既然你要回家，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先让我暂时住段时间吧。”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不好哦？反正你房间里这么乱，就当我给你收拾一下喽。”

　　混身的妖美，安又扬觉得有些晃眼。

　　“你就看在美美的面上啦。”

　　沫央打开皮夹去翻房子钥匙。银行卡，信用卡，各种各样的金卡银卡一张又一张。

　　可是就是没有钥匙。

　　沫央闪着怜人的大眼睛，“你就当报答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给你送东西。”

　　下下之策。沫央的身上已无多少钱。

　　．

　　“可以。”声音平静。
　　“啊？”沫央没想到他会答应。而且是这么容易就答应。

　　“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安又扬玩谑的笑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把银晃晃的钥匙丢到了沫央身上。在沫央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安又扬已经离开了房子。

　　沫央甩甩头，“神经病！”

　　走到落地的窗前，沫央拉开淡绿的窗帘。突然的阳光照伤她的眼。沫央觉得现在的阳光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刺人。

　　她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沫央想重新开始一种生活。

　　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怎样的生活。

　　欢喜知足，肆意。可以穿粗布的袜子，光着脚丫踩过地板。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