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里的天空》苏未央

5、第五章

　　蓝白的颜色不依不饶地挂在风间朔夜的肩上，水蓝色的裙子无限延伸。

　　沫央咬咬嘴唇，看过去，于是那张浮着淡淡月光的温柔容颜，像碎金一样，瞬间流泄。沫央长长的睫毛下有隐约的破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晶莹璀璨。

　　于是沫央就这么哭了，一滴滴地落下泪珠，肩膀微微地颤动。
　　风间朔夜蹲下来，清瘦凛冽的身体于是被罩进了另一个高瘦的影子里。风间朔夜没有哄她，只是安静地扳起她的脸，一遍一遍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沫央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揪着他的衣服。衣服代替了手帕。沫央觉得这可比手帕好多了。夜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香草的味道。

　　“我不来你怎么办？”风间朔夜推她的肩膀，在她的泪眼婆娑里，有一股浓密的温柔流动着。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淡紫的天空此刻会灼疼自己的手指。
　　沫央抽泣地笑笑，把风间朔夜的手指放到自己的面颊，清澈地扬起自己的单调，“夜，我喜欢你呢。”
　　“我知道。”
　　“最喜欢最喜欢了。”
　　风间朔夜在碰到她的面颊的一刻感觉到了渗骨的寒意。他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其他的原因。十指相握，他低低地声音响起：“我现在握住了你的手。”

　　“夜，如果我消失了，你会去找我吗？”
　　“不会。”
　　“如果我再也不回来呢？”
　　“不会。”
　　沫央闷闷地站起来，“我最讨厌夜了！”最最讨厌了！虽然沫央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心底还是泛滥着别的答案。
　　可是，沫央也很清楚，爱与恩慈，最终会走向静漠。

　　“因为你不会不回来。”
　　沫央从来没觉得夜的回答这么让她胃痛过。他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她会回来？他眼里的明沫央，离开他就不能生存吗？
　　她只是想找一个爱她的人。可是，很难啊。沫央想起了妈妈，那个至今为止她也不知道是何容颜的女人。她不曾有关于她的记忆，亦不曾听过关于她的话语，而一切，不过是一个指环的纪念。她想起了爸爸，还在几个小时前用一张严冷的脸和她打下赌约。还有干爹干妈。

　　还有。夜。
　　沫央盯着风间朔夜，没有来由得想到了校园祭树影下的人。
　　而这一个人影，成了纠缠她好几夜的恶梦。

　　细碎的粉末在月光柱里上下翻飞。风间朔夜被稀薄的月光笼罩，显得有点模糊。

　　沫央也就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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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时候，原本偎在秋千下的布袋狗PIN看见明沫央后，咻地一下就钻到了门边，连毛茸茸的尾巴都给拽了过去，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沫央对它无能为力。

　　气闷，今天连狗都要欺负她。
　　于是沫央对着PIN作了一个“咔嚓”的杀头动作，PIN就一下子消失在门缝里。
　　沫央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PIN肯定是印度产的，而且还练过缩骨功。

　　PIN就是这么欺软怕硬。整个风间家，PIN最怕的就是沫央，对其他人一副昂首挺胸，高高竖起尾巴的模样。而到了风间朔夜的面前，温顺得像只狸猫。

　　沫央觉得PIN有神经病，老早就想偷偷带他去宠物医院。

　　比如，PIN在一边快乐地吃着东西，沫央难得好心买来狗粮扔到PIN的小盘子里。埋头兴奋吃着东西的小PIN先是很开心，然后抬起头，看到是沫央后立刻花容失色，叨着它的小盘子躲到它的小屋里去了。

　　再比如，PIN最喜欢喝可乐。沫央难得好心把可乐放到手心让它舔。PIN先是很狐疑，但看到沫央脸上没有狡诈的笑容后就乖乖地用它柔软的小舌头去喝可乐。结果，在沫央想伸手摸摸它的时候，PIN惊叫着跑开了，缩在自己的小窝里连晚饭都不敢出来吃，可怜兮兮地看着风间朔夜。

　　PIN不过是个小小孩子，PIN也会长大。等它长大，也许它会发现，沫央其实没有那么酷烈。

　　她真的是没有那么剧烈，沫央需要别人看出她的美好。而风间朔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沫央不知道，在温柔与酷烈的交织中，彼此两个人是要清醒地对峙还是要寂寞地沉沦。

　　风间朔夜看到沫央左耳碎钻的耳环，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如她一样凛冽清冷的光芒，轻佻而细微的光芒。然而右耳的光芒已没有了踪影。
　　“丢了吗？”风间朔夜的手指碰碰明沫央的右耳，清凉的划过耳边敏感的皮肤。
　　“是哦……”沫央伸手去摸索，恍然大悟地皱起眉头。Kozani限量加绝版，那可是沫央的宝贝。虽然并不值多少钱，可是因为经常戴着，竟也折射出了感情。
　　果然东西不能长久靠占，磨出感情亦需很大的勇气。永垂不朽，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掩饰。

　　“夜，一起待得久了真是件可怕的事。”沫央盘坐在沙发上，恍若有无地说起。
　　“会吗？”风间朔夜从来不会有过多的话语，干净灵落一如他的外表。
　　“当然会啦。所以，夜，我们分开一下下怎么样。”
　　习惯了她的胡闹，风间朔夜安静地听她下面的话。
　　“分开的时候，你不要想起我，也不要回忆任何关于我的记忆。我所有的东西你都丢掉，不看我的照片，不碰我的□□熊。把我们一起看过的童话烧掉，最好忘记我的样子。等到有一天，我回来了，或许变了模样。你看着我，不说话，只对着我笑。最好是在三月的时候，因光细碎的阳光打在夜脸上的时候很美丽。”
　　沫央托着下巴，沉尽在自己的设想里。这应该不能算是幻想吧，如果有一天，这设想会出现。

　　风间朔夜在沫央的旁边坐下来，轻轻地拥抱她，“然后，再这样拥抱你，对不对？”
　　他知道她的生活并不像所呈现的那样。
　　他也知道她需索一种依靠。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风间夫人从外面进来，看到两个人后忙捂住眼睛，可是仍在拼命想偷看。
　　发展得不错嘛，不愧是她林洛云的儿子。
　　沫央反手转到风间朔夜的后面，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干妈，我们像不像情侣哦？”边说边对风间夫人眨着眼睛，璀璨的灯光下就像一只小精灵，灵动微尔。
　　“像，绝对像！”在她眼里，还有比眼前这两人更般配的吗？绝对没有！
　　并且，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沫央风间家少奶奶的地位。
　　“干妈，如果夜以后有了女朋友，我们一起恶整她好不好。”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用挂在了风间夫人身上。
　　“这样不好，沫央。”宠爱地搂着她的宝贝干女儿，风间夫人的脸上写满了孩子似的可爱，“干妈怎么舍得恶整宝贝女儿呢。”沫央是她已经盖过章的，如果朔夜敢逆她的想法，就算是亲儿子也决不宽饶。

　　“干妈，你给我说一些关于我妈妈的事好不好。”吵闹的沫央突然安静下来，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指环。
　　输掉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那个，沫央啊，干妈要去休息了哦，累了一天了。”说完，逃似地脱离现场。
　　沫央嘴角划下惨漠的弧度。早知道会是这样。每一次她试探地想问出点什么，干妈都会躲开。

　　沫央把头靠在风间朔夜的肩上，闭上眼睛。
　　她想起了黑夜里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以及，肆意的粟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