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六 ...

  •   “只有一个高级巫师。”我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紧紧地盯着门口。林的手背已然现出青色的光纹,咒力急速凝聚。意料之外,门被轻轻敲响:“骁,在吗?”我们一怔,林立时把铁钩架在夜遥颈上,示意北门骁回答。他迟疑了一下,淡淡道:“易轩吗,什么事?”“队长有份东西让我交给你,不方便开门吗?”我贴在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军队的打扮。“嗯,在忙,腾不出手。”“那我放在信箱里吧。”那个少年依旧一脸平静的表情,转身把手中的文件塞进信箱中。我紧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吃力地向林招了招手。他走到我身旁蹲下,我压低声音道:“那人已经知道这里出了变故,他敲门的节奏有些不正常,北门骁的回答也明显经过了思考,他们应该互相传达了什么信息,要继续躲下去吗?”林微一沉吟:“你现在伤得太重,不能长时间奔跑,离开这里生存几率也不大,暂时在这里休养,出了变化再脱离也不迟。”我点点头,额上冷汗淋漓,几近休克状态,刚才稍一用力,又有几处伤口裂开了,鲜血已将包扎的布条完全染红,林焦急地扎紧布条,却已然无济于事。他急得满头大汗,却并没有注意左手的刀上也已渗出血来。
      “那边第二个抽屉有止血的药。”北门骁突然开口。林愣了一下,怀疑地望着他。“没有人会在家里放毒药。”北门骁面无表情,他的双腿断骨已然接上,只是依旧无法行动。林微微眯起双眼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拉开抽屉。“黄的那包,外敷。”我半睁着眼看着他:“为什么帮我们,很愚蠢不是吗?”他转过头一声不吭。药很有效,血很快便被止住了,我解下手上的布条,手掌已被勒得毫无血色。林接好左手的断骨,随意地把脱臼的腕关节安回去,就像接管道一样干脆利索。夜遥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之中却是隐约的怜惜。真是奇怪,明明被制住被胁迫的是他们。“你们多大了?”林淡淡道:“不清楚,可能十一二岁吧。”“怎么会不清楚?”夜遥有些诧异。“你烦不烦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请谁会记?”林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抱起双臂闭目养神,只是铁钩还在手里。“无关紧要……吗?”我抬起头,轻轻道:“你们有生日这种东西吧,用仪式记住过去的每一年。”“这种东西……你们没有吗?”她微微皱起眉头。“浪费时间的事情没有人会做。”纪念什么的,我们不需要。“是吗……”夜遥黯然地低下头。北门骁忽然轻轻道:“果然,是不同的世界。”“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造成的吗?”“所以,你们要报复吗?”“只是你们逼迫我们选择了这样一种生存方式。”他静静地看着我,瞳孔之中隐约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悲伤,抑或无奈?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善良的人。我转过头不再看他,窗外暮色苍茫,血色的云霞染红了城市的街道,第一天,过去了。
      “不是已经确认情况了吗?”“不知道为什么,骁不希望我攻进去。”易轩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皱起眉头。
      搜查还在继续,巫师们似乎对封锁信心十足。我趴在窗台上,静静地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慢慢地尝试活动着右手。林睡着了,他的伤也不轻,体质再好也需要休息。“我们……见过吗?”北门骁看见我的手臂,脸色微变。我回过头,漠然道:“终于想起来了吗?在亚特卡荒漠边缘小镇和你交手的就是我们。”“是你!”夜遥一直柔和的表情突然一变,愤怒地瞪着我。北门骁神情一僵,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显然对于他们疼痛的记忆并不会轻易地被时间冲淡。我平静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吗?“两处对穿,加上长途奔波,我以为你不会活下来的。”他目光低垂,茫然地望着空处。“差一点。”我答得如许自然。“真的没有想到,和我交手的竟是那么年幼的女孩。”我不解:“为什么你们一次又一次强调,年纪幼小在你们的世界里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抬头看着我,目光却是隐约的悲凉。“如你们所说,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容易死去,所以年幼意味着被关怀,被保护,被宽容,他们的软弱、任性、无知通通可以被原谅。”“无法理解。”我皱起眉头,“为什么会被无条件地宽容,自己的生存不是应由自己背负吗?所有的一切不应自己承担吗?”“因为脆弱,还不足以独自承担。”“无法承担便不应该活着。”他猛地一怔,黯然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活不下来便消失,很正常的逻辑。”他皱起眉头:“如果你因为伤重无法继续逃跑,你的朋友把你扔下,你会怎么想?”“理所应当,我会自己要求被留下。”他无言以对,转头望向窗外,目光迷离而遥远。那是两个世界的距离,我们离人类已经太遥远。
      “一个高级巫师和一个很强的影灵。”我立时拔出匕首,林警惕地望着门口:“他们要强行突入。”“封住门和客厅的窗,我们从卧室脱离。和那个影灵交手我们绝对没有胜算。”我在门上布下法阵,林已处理完其他窗户,两人迅速退向卧室。门外的影灵,竟是之前在小镇遇到的人。林按住窗把手,只等那人闯进的瞬间便催动法阵。北门骁忽然轻轻道:“其实,我并不想看见你们被抓住。”我一愣,已不及细想,门板的破裂声和法阵的转动声同时响起,腾起的烈焰之中蓝光四溅,噼里啪啦的烧焦声混和着热浪与焦臭的味道。那个影灵破门而入的瞬间,我们以无声地潜出窗户,轻捷地落在街道上,望西而去。
      “骁,没事吧?”“没事。”北门骁平静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淡淡地问,“为什么要攻进来?”易轩皱起眉头:“你袒护他们,后果你自己也很清楚,我只能赶在别人发现之前动手。”那个影灵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是怎样的情况?”“只有两个人,伤势不轻,十岁上下,但战斗力还有七成,二对一我不是对手。”“明白了,你休息一下。”说着,易轩转身走向门口,那个影灵随后跟上。“小心点。”“嗯。”
      剧烈的咒力波动引起了所有巫师的注意,城中立时沸腾起来,我们无法再隐藏行踪,索性不再留力,青色的电光溅起淡淡的血雾,空气中的血腥味迅速变浓。一道强光将我逼退一步,林吃力地架住来袭之人的军刺,第一次被拦住了。拉塞尔。高级巫师开始聚集起来,包围圈逐渐收紧,历经长时间的对战,我们都已轻微体力透支,根本无法与高级巫师正面交手。我张开黑洞,一把扯过林冲进小巷,但拉塞尔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立时在地面一按,一路刺出无数石刺,我们跃起避过,这么一阻,又有巫师堵在路口。“屏障时限快到了,把黑洞全开。”我微一迟疑,点点头,四周的巫力一窒,犹如漩涡般同时向我涌来,我立时脚下一软,跪下之前被一把抱起,林闪电般越过那些跪在地上无力阻拦的巫师,径直向港口奔去。拉塞尔紧紧地咬着牙,勉强起身追赶,却已无法使用巫术,速度更是远远比不上林,很快便被甩得不见踪影。巨大的屏障在阳光下光华流转,犹如生死两地之界门。我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还有五分钟,极限虽已远非从前可比,但急速累积的力量还是很快超过了身体的负荷。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他停在屏障之前,气有些喘,低声道:“关掉吧,换我争取时间。”说着右手一挥,一个暴风形成的圈阵立时将我们与巫师隔绝开来。还有三十秒。我看着前方越聚越多的巫师,视线已逐渐有些模糊。还有五秒。林把手掌按在地上,蓄势待发。透明的屏障轰然在阳光下解体,可随之身子一僵,无法动弹,我心中一凉,抬起头,撒罗修斯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冷冷道:“终于,抓到了。”我突然想起,黑洞的吞噬对他几乎没有效果。脚下呈现一个红色的巨大法阵,全身犹如被枷锁套住丝毫动弹不得,我瞪大双眼望着前方的人群。真的,结束了吗?真的,回不去了吗?林用力挣开巫力的束缚,地面立时刺出尖锐的石刺,他一把将我推开,石刺登时贯穿手臂,温热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已然浑身浴血,依然勉强站着,狠狠地瞪着前方的人,低声道:“你先走。”说着,右手手背上现出触目的青黑色光纹。我挣开右手,一把拉住他:“你要干什么?”“两个都死在这里,不划算。”我急道:“不行!”“烦不烦!”更多的石刺从地面冒出,我们立时被挤在一起,手臂被卡在纵横交错的石刺之中动弹不得,鲜血顺着石刺流入地面的法阵,法阵登时光芒大盛,林眉头一皱,光纹随之隐去。并没有人上前攻击,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我们力竭之时,冷眼犹如在看着困兽之斗。林用力地折断了一支石刺,可同时又有更多的石刺冒了出来,他死死地抓住石刺,却再无余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迷迷糊糊地半睁着双眼,勉强抬起头看着他,他回过头,脸上已没有了愤怒,只剩下如亚特卡荒漠的风沙般深入骨髓的荒凉,他朝我微微一笑,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我的头,没有说话。恍惚间忆起混和着血腥与沙尘的温暖,以及他们笑容里挥之不去的荒凉,沙漠的孤月之下,是我们寂静无声的痛苦与忍耐,洛亚尔轻轻地哼唱着,轻盈的旋律幻化成风,穿过没有尽头的黑暗与寒冷。为什么我们必须这样忍耐,为什么我们的存在被否定,为什么你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毁掉我们的生活,我们苦苦的挣扎却要背负骂名,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坐在沙地上等到天空破晓,为什么我们必须蛰伏于地?为什么,那样彻底地剥夺了我们的一切,为什么,不能容忍我们的幸福?林的笑容开始变得模糊,沾染了鲜血,银色的军刺筑起墙围,倒映着巫师们的脸。
      我恨你们。
      闷热的空气突然一窒,时间犹如凝固一般,我慢慢地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前方没有表情的人群。黑色的闪电突然从地面弹起,如海啸般迅速袭卷,所到之处是撕心裂肺的惨呼,天空瞬间阴沉下来,狂风卷起碎石,黑色的电光犹如挣扎的幽灵充盈整个空间,溅起的血雾瞬间被黑色吞噬,刹那之间,死伤无数,这里不再是战场,而是坟场。我静静地站着,看着前方惊慌逃窜的人们,看着他们因惊恐绝望而扭曲的脸。为什么你们的幸福那么脆弱,却依然能够存在,为什么我们那么努力地去坚持,却什么也守不住?电光犹如贪婪的巨蛇迅速吞噬着每一寸生机,天空失去光芒,世界失去声音,你们是否会明白,我们寂静的没有光的年华。生命的流逝和吞噬一样迅速,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无法听见他们的声音,只是依然没有闭上双眼,有人说过,无论何时都不可以绝望。精神终于被完全抽离身体,我无力地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尸横遍野,结束了,所有的一切。撒罗修斯浑身浴血地站在尸体之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脸色死灰:“你……你到底是谁?”我没有看他,慢慢地转过头去寻找林的身影,他站在我身后,替我挡下了碎石与暴风。他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柔声道:“走,我们回家。”我茫然地仰头看着他,心中一安,闭上双眼倒在他的怀里。他轻轻地将我抱起,转身离去,没有再看一眼身后被绞得粉碎的城市。
      北门骁猛地停住脚步,震惊地望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夜遥捂着嘴,背过身去不忍再看。北门骁茫然四顾,不安地辨认着一张张冰冷发青的面孔。轻轻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易轩的影灵背着他,浑身血污,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跨过一地触目惊心的死亡。四年虚假的和平终被粉碎,掩藏多年的伤口裸露出最真实的惨状,时间并没有使它痊愈,而是越烂越深,终不再有治愈的可能。
      “爷爷,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两个小孩子扯着他的衣摆,仰着脸单纯地望着他。撒罗修斯慢慢地蹲下身来,紧紧地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柔声道:“乖,以后就和爷爷一起好不好?”“爷爷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撒罗修斯微微一笑:“嗯,当然了。”眼泪却无声地滑过他日渐苍老的脸。那个妇女背过身子,无声地抽泣。小孩子不解地仰起头,灰色的天空映在他们清澈明亮的瞳孔之中,没有悲伤,不知痛苦的单纯。
      交通已经完全封锁,撒罗修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那边有船。”林指了指东面的海岸,“劫船。”我微觉奇怪,禁令之下居然有船敢不入港。转念间林已靠近了那艘船,我一怔,好像有点眼熟。他无声无息地潜上甲板,小心地将我放下,在我身周布下法阵,抄起铁钩走向船舱。正是凌晨,甲板上没有人。不久便听见骂声,很熟悉的声音。“最近倒的什么霉,怎么老是被小鬼打劫。”我一愣:“库格船长?”“小鬼是你啊,怎么整成这样?”是那艘海盗船的船长,他见到我显得非常诧异。“能再搭我们一程吗,让他动手会比我们更可怕。”几个水手显然有切肤之痛,不由嘴角一咧。“军队查船,我们正要离开。”“不怕被追上?”他一拍胸口,笑道:“论对这一片海域的了解,没有人比得上我,军队那些笨蛋下辈子都别想追上我。”
      “你认识?”林收起武器,在我身旁坐下,兀自警惕地看着甲板上忙碌的水手。我调匀呼吸,轻轻道:“来的时候劫了他们的船,是些不错的人。”“无法理解。”林用牙咬着布条,扎紧手臂上的伤口。“你的伤还好吧?”我不安地看着他,他身上好几个对穿的伤口,可他依然一脸若无其事。“总比你好。”他扯下已然千疮百孔的斗篷,漫不经心地擦着脸上的血迹。船长走了过来,递给我们一卷绷带:“把伤口处理一下吧,你们这样很容易发炎的。”“谢谢。”我伸手接过,熟练地包扎起来。他在一旁坐下,平静地问:“在贝洛斯弄出那么大骚乱的是你们吧?”我点点头,并不言语。他笑:“闹得挺大的。”林眯着眼怀疑地打量着他,船长毫不介怀地笑道:“你这小子不赖嘛,伤成这样还那么精神。”林显然并没有放下戒心,别过脸自顾自修复着骨头上的裂痕。“昨天捞到一条石斑——是鱼的一种,等下过来吃饭。”船长站起身来,转身回入船舱。我把绷带递给林,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刚才的一下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与精神,安定下来后,剧痛感与强烈的虚脱感如潮水般侵袭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我用力地闭着双眼,紧紧地咬着牙,强忍着脑中一阵一阵的灼痛感与晕眩感。突然额上一凉,我睁开眼,林看着我:“怎么那么烫,不会是伤口感染发烧了吧?”“没事的啦,过两天自然会好的。”我无力地拨开他的手,难过地揉着太阳穴。“你本来体质就弱,在这种情况下还想两天就好,说什么梦话。”他白了我一眼,转身奔进船舱。退烧药很苦,一个负责医疗的水手看过之后只说要多喝水多休息,生病这种事情我从未遇过,也不知道自己病得严不严重,不过看那人的脸色显然情况不妙。林再没有动过,一直坐在我身旁,仰头呆呆地看着天空,我我有些奇怪,在地宫里他绝不是能静下来的类型。“在想什么?”“别说话,快点睡觉。”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浓。“迦是这样死的吧?”短暂的沉默,他瞪了我一眼:“再不睡就把你打晕。”“我也会死吗?”“我真的会打的。”“别打头就好。”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你就那么想死吗?”“只是很害怕。”我静静地望着远方模糊的城市,薄雾之中的城市宁静而美丽。“是因为刚才的事吗?”“你也认出来了吧,那并不是咒力。”“或许是你吞噬掉的力量吧。”我低下头,黯然道:“我像不像个怪物?”“就那么在意吗?”我一怔,仰起头,他微笑地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笑容单纯明亮犹如那块小镜子里反射出的微茫的晨曦。他们的笑容总是温暖却又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酸涩。我皱了皱眉头:“干嘛笑成那样,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他拍了一下我的头,笑道:“有关系吗,没有人会在意的,你又何必苦恼?”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他双眼翻白:“你怎么总喜欢一句话不说地盯着别人的脸看?”没有关系,是吗?我茫然地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是谁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活着。“看见我们的右手修不是一脸平静地说我没用吗,对于洛的特殊有谁说什么了吗,对于差异我们从来都是宽容的,也许是因为差异而曾经被毁灭吧。”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海岸线上贝洛斯的残影,目光有些迷离。我们是差异存在的牺牲品。“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也许是被修说教得太多吧。”我回头望着甲板上唱歌的水手,宽容吗,因为曾经太真切地感受过,所以才会理解,才会明白,那样的孤独有多寒冷。
      往后的路出乎意料地顺利,一个星期以后船靠岸,我们作别了船长。烧还是没有退,我们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归家的路途那么遥远,在开始之前便已经没有了力气,但不知为何,几近失去知觉的双脚依然能够抬起落下,把沉重的脚步深嵌入浮沙之中。风很大很冷,暴烈的风沙狠狠地切割着眼角,满目荒凉,高耸的祭台犹如蛰伏的巨兽在风沙之中隐约,断垣残壁,迷眼的狂沙,烧毁的树,一切都是家园最真实最熟悉的模样。长长的漆黑的甬道,冰凉的石墙,我们把手按在厚重的青石门上,却已没有力气将它推开,门的背后是家。门板忽然一动,我抬起头,科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有些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静静地看着我们,慢慢地推开那扇青石门。空旷黑暗的石室,一方阳光拓在石墙上。“漪!林!”雨惊喜地抬起头。苦苦的支撑突然土崩瓦解,早已脱力的身体瞬间彻底崩溃,跪倒在地之前被抱住,那个最熟悉的温暖的气息,洛亚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我,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修已然抢上扶住昏迷过去的林,淡灰的瞳孔之中隐约着光芒,修总是微笑,却很少真正地高兴过,这是他自迦死后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喜悦的笑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洛亚尔轻轻地抚了一下我的头发,轻声道:“回来就好。”我们的喜悦和我们的孤独一样真实。死去会被遗忘,但如果从未知之中活下来,一定会有人为此而露出久违的笑容。我们活在一个被背弃的世界,也许会孤独,也许会寒冷,但黑夜之中总会有星星点点的光,温暖我们孤军奋战的坚守与捍卫。
      天亮了,石室之中寂静如常,那是属于梦的时间。我醒着,总喜欢看着镜子里的天空一点一点变亮,直到不得不眯起眼睛。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安心入眠的地方,而离开这里我们便将真正面对生存的残酷。我静静地靠在洛亚尔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以及轻而绵长的呼吸。终于,终于,回家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我睁开双眼,索瑞斯和疾风靠在门的两边,疾风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而索瑞斯依旧一脸漠然,深绿如沧海的瞳孔平静无波,他只是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幅度向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说,我做的很好。他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们。我看着他们,沉默不语,很多的时候语言都会显得单薄而拙劣。我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一天成为巫师们永远无法忘记的灾难日,而地宫也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亡灵之城,47街。
      被撕破的伪装之下是没有人愿意直视的真相,被打碎的是我们共同的梦,你们无法再沉眠于虚幻的幸福,我们亦无法再沉默地隐于黑暗,风雨将至,狂沙之中能嗅到隐约的血与火的味道,是过去的讣告,抑或未来的预言?
      天要亮了吗?地平线上的苍白,是微茫的破晓之光,抑或黄昏尽头的苍茫白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