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守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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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守梦
这时的平常像只小刺猬，最怕爸妈说起成绩说起考试，甚至不许他们说起大学。每次一听到这些字眼，平常就满腔愤怒，愤的是什么，怒的又为什么，平常不知道，只是痛恨这些字眼。
倘若考不上，倘若考不上……
像魔咒一般盘旋在脑袋上空，不敢想，不想去想，可总也摆脱不掉这样的念头，不吉利不吉利。
梦里，一群人划船，沿着瀑布向上爬。怎么可能爬的上瀑布呢？平常心里想着，夹在众人中间努力挥舞船桨。船悬在半空中，有个上帝的声音阴沉沉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进则退……许多人噼里啪啦尖叫着掉了下去，平常拼命划拼命划，胳膊巨疼，胸口憋闷。
挣扎醒过来，全身酸疼，窗外鸟儿叫喳喳，叹口气，又是新的一天。
这种绝望与焦躁恐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一轮复习完。老师说的是对的，进入第二轮复习，应届生的优势才显现出来，被复习生占据大半的名次又呼啦一下回到应届生这边。虽是小战，虽是小范围，却给地狱底处挣扎的人们注入一丝光明。
也渐渐习惯了高三的日子，想想未来，传说中大学就是天堂，不入地狱怎进天堂？本就该受点折磨的。
每天早晨，睡意朦胧，骑在自行车上，眼皮打架。平常学猫头鹰，眼睛一睁一闭补眠，思维还停留在昨夜没做出的题目上，一只手拿着面包往嘴巴里塞——为了多睡五分钟，平常忍巨痛放弃妈妈做的美味早餐。如此一心多用。
星辰精神好的多。一边讲着平常做不来的题目，一边不时提醒平常避开路面上的小石头。
人和人的差距啊。两人学习时间差不多，平常却总也赶不上星辰，不可理解，不可理喻。
“平常。”星辰叫。
“恩……”临近学校，平常神智也渐渐清醒，用力眨眨眼睛，侧头对星辰微笑。
“你头发该去剪了……”星辰也回个微笑。
“嘁，八卦。”平常立时翻个白眼。“你又不是我老妈。”
“可你确实该去剪剪了，有损市容。”星辰扬起一边眉毛。
“不要你管。”平常鼻子朝天，“我要留长发。”
星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平常一番，不语。
“怎样？”根据多年的经验，此人属于狗嘴吐不出象牙型。
“咳咳，不予置评。”星辰一本正经。
“那就算咯，最好这样。”平常想，小样儿，我闷死你闷死你。
星辰当真没再说什么，倒是出乎平常意料。眼见学校的大门近在眼前，深呼吸，钻了进去，太阳立刻暗了一个色度。
十几年的短发生涯，每天对着不听话的头发做斗争，是平常最头疼的事。偶尔起床晚了，顶着一个爆炸式头发出入教室，自感丢脸至极。虽说别人也好不到哪去。长头发就方便许多，随便一扎就可以。
看多了小说，江南女子婉约柔美的样子深入心中。平常期盼去南方，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里读书，每日坐在小湖边垂柳下披着长发摆出一副含怨带愁样，引来吟诗诵词的清秀才子，上演一出现代才子佳人的戏码。
平常还想，穿着精致的绫罗裙，撑着清雅的油纸伞，站在小石拱桥上，等待自己船夫丈夫划着乌蓬船回家。长长的发丝随风飘扬，该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
去江南，是平常从小就立的远大志向。山清水秀，梦里江南。
平常只对书上说过的，我们一起离开，你同我一起，去江南。找座清幽的大山，房前屋后种满竹子。养几条狗狗，种几块花田。不同世人来往，不同任何人来往，只我们两个，每天下下棋，看看书，赏花观月，无所事事。狗狗们可以去扑蝴蝶，哦，门前还要有条清澈的小溪……
平常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自己的家乡，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乌烟瘴气，这里混乱不堪，这里喧闹杂乱。大平原，远望见不到山，近看也再见不到清澈的水。污染严重，昔日的小荷塘如今已是臭水坑，空气污浊让人想拒绝呼吸。
以前离开，只想离开人群。
现在离开，还想寻找清净。
不爱菊花，不必采菊东篱，只要悠然见南山即可。
书上曾一同幻想，山上云雾缭绕，我们同那里的动物和平相处，它们甚至采来野果子给我们。
恩恩，好，我们做人猿泰山，我们做孙悟空，我们自己插根旗子号称齐天大圣。平常兴奋。
那样太出风头，上头会派人来收服我们的，我们只要做山林里的两只小妖就好，没人可以伤到我们，我们也不会伤害别人。书上考虑周详。
好好好……平常完全赞同。
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闻到竹香。
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提前走了，平常无数次梦到他在小竹木屋前微笑，伸过手，来，平常你来。
平常坚信，他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等着自己。
平常对爸妈说，大学的事你们要听我的，我要自己做主。
爸妈点头应允，只要你自己心里有目标就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星辰问，平常你想考哪里？
许诺也问，平常你想上哪个学校？
平常的回答都是，等高考过后再看，现在哪里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平常也矛盾，这样三个人不会继续在一起了，可……梦里江南，青山绿水……缘聚缘散，各安天命……世事难料……算了，还是先顾眼前的好，比如这道该死的物理题。
期末考，结果不好不坏，爸妈很满意，平常自己觉得一般般，还可以更好些的。
许诺回来了，略微瘦了些，但气色很好，说起新学校那群陌生同学说的慷慨激扬口沫横飞猛拍大腿：“那群真是极品中的极品，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大有人在，吃饭时书本还摆在碗边，用英语说梦话，半夜做梦可以解出题来……”
平常星辰笑着听着，也说说本班的事情，说起某些人的八卦，某某和某某某好了被老师抓了全校通报批评，某某神经衰弱休学了……
没话说了就相对傻笑，没话找话的聊聊小时侯的事情。是谁说过的，当一个人开始喜欢回忆过去时，就说明这个人已经老了。
平常十七岁生日，赶在腊月二十九。
妈妈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平常答：一套新衣服，浅蓝色的毛衣，浅蓝色牛仔裤，蓝白运动鞋，再加一条天蓝色围巾。
妈妈笑：这也算生日礼物？
平常点头：恩哪，我只想要这些。
可你每年过年的新衣服都是这个样子……妈妈试探，要不要换换？
不要。平常干脆利落否定。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关心……”
客厅里，只开了角灯，昏暗的光线下，屏幕上一群蓝精灵手拉手唱着歌。
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现在电视上已见不到了。许诺找了好几家音响店才找到全套《蓝精灵》碟片。
爸爸妈妈体贴的出门去同许诺星辰的父母聊天去了，把家留给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抱着枕头摊在沙发上，对着屏幕一个劲儿傻笑。
主题歌响起，平常许诺拍着手跟着唱，星辰抿嘴乐。
“哦可爱的蓝精灵，哦可爱的蓝精灵，他们齐心合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他们唱歌跳舞快乐又欢欣……”
时光倒流。
平常想起那时一个人缩在小黑白电视机前无比羡慕蓝妹妹，讨厌格格巫。那时才几岁？现在，看看身边人高马大的两个男骇，是不是该充满感情的吟诵“啊——时光如水，生命如歌，转眼间到了二零零某年的冬天……”
为什么会送我《蓝精灵》？平常悄悄问许诺。
许诺大大咧咧：因为某人总是喜欢穿一身蓝。哈哈，蓝妹妹。
嘁，我才不是。平常心里乐开花，嘴里很不屑。
你怎么不是？你跟蓝妹妹一样笨。星辰慢吞吞开口。
蓝妹妹！蓝妹妹！
不是，我不是，你们是格格巫。
枕头满天飞，十七八岁的三个人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嬉闹。
电视还径自唱着“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远处，有人点燃了炮竹，噼里啪啦带来过年的喜庆。
平常好象又长高了一点点。不过星辰许诺一致认为她根本没长，似乎还缩水了，气得平常扔一把瓜子砸过去。
我们老了我们老了……平常一溜气喊。怎么眨眼间我们就变这么老？
许诺白眼：你老了，我们还年轻，我们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之时，被你说的跟老头儿似的。
你们更老，快入土了，愿主保佑你，阿门。平常在胸前画一十字架。
平老太——星辰声音拖很长。
不到两个星期的寒假，过得很快乐。每天都笑哈哈的，三个人没有吵架没有闹别扭，白天一起看书写作业，晚上也凑在一起看电视看影碟。
半夜看恐怖片是三人最新的爱好。
许诺书房里，三个人坐在地上，声音开的小小的，锁好门。
许诺自称不怕鬼了，可还是不时被坏心的平常星辰吓到。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可以训练出来的，比如你的胆量。平常一本正经教育许诺。
开学了。
在火车站，平常星辰拥抱许诺，约好：加油加油，努力努力，大考后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守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