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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帅小子吴默翰 ...

  •   生命中的一切黯然都隐匿褪去,显露在外的是积极向上、美好纯真。
      事实证明我是个天生的演员,我骗过了所有的人,但惟独无法欺骗自己。夜深人静低语时,我总爱独自舔着伤口,任意让无尽的哀伤将我淹没至四分五裂。
      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个超级乐观者,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心底的绝望。
      那个夏天,因为吴默翰的到来变得生动而新鲜。
      过去这些年,与某某某初次相见的情景,我没有忘记的只有杨译、吴默翰。
      我的努力已经使杨译的那份美好逐渐模糊,而有关吴默翰的一切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
      回忆从吴默翰转来的那个下午有了清楚的格子。
      那天下午我都没有仔细看过吴默翰一眼,直到放学的那一刻。我等唐晓凡一块回家等的不耐烦时,朝唐晓凡立着身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居然还在和吴默翰说得热火朝天,我无奈地想她怎么说了一下午的话都不嫌累啊。当时的一瞥,顺带看了一下吴默翰。
      班里面只剩我们三个人,我想没有人会发现我在认真地审视他。吴默翰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小子(当时他就已经有了锐不可挡的帅气),有点像缩小版的吴彦祖,有棱角分明的脸庞和一双深邃得仿佛可以洞穿灵魂的眼睛,他的肤色很白,白得不留一丝杂质,穿着白衬衣的他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不同于杨译阴柔精致的美,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阳光与快乐。
      不过我并未停留在他的帅气上,心里响起的声音依然是当初见杨译时所想的——我不能让他超过我,更不能让他威胁到我的地位。因为我从同学那里得知,他是城北小学转过来的班长,是个能力很强的尖子生。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放学半个钟头了。
      我有些不高兴地对着兴致勃勃的唐晓凡喊,我得先回家了。
      唐晓凡像忽然从美梦中被我惊醒一般,发现了我的存在,有些歉意的说,啊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呢。然后又微笑着对吴默翰说,我们收拾书包回家吧。说完她才发现原来吴默翰早就收好了书包,一脸阳光地正在等她。
      唐晓凡边收拾书包,边兴奋地对我喊,吴默翰住我家附近呢,以后可以一起回家哦。
      我对唐晓凡反常的行为有点接受不了地皱皱眉头,吴默翰冲我友好地笑了笑,扬起的弧度说不出的优雅。他趁着唐晓凡收拾书包的空儿,低下声音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句不太礼貌的话。他说,班长大人李婺同学,你为什么老是闷闷不乐,为什么笑得这么不真实,我想如果你真心笑的话,你的酒涡肯定很甜。
      我有点恼羞成怒,我说我怎么样轮不到你管。接着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
      我听到背后唐晓凡在问,李婺她怎么了。他笑着说,被我阳光的魅力给吓跑了。当时我气得差点想转回去拿书包砸他,后来我笑了,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涡。

      以后的二十几个小时,似乎还像从前,平淡而悠然,但是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偶尔会追随我的身影。这份追随有些许陌生,些许温暖,我有些不解。
      四年级下学期丢开一切学习的结果是考进了全区前十名。
      我鄙视那些只爱或只会学习的人,但有时也带着一份敬意(能做到那种地步,我认为他具有成佛的功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进入那种境界。当毛老头兴奋地通告全班,让大家向我学习时,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于是毅然抛开了那些参考书,重拾起那根散发着檀香的长笛,掀开了那盖在黑得发亮的威德曼斯三脚架钢琴上的紫色帐幔。
      这个学期的第一堂艺术课,我冒着被毛老头臭骂的危险走向了钢琴房(因为艺术课是尖子生学习数学奥赛知识的自习时间)。音乐老师并不奇怪我这时的出现,看她信任地递给我钥匙,一脸的期待,我有些难过,难过我也许将辜负她的期待。
      在布满灰色孤独的氛围下弹琴,容易让人放弃一切,沉迷于那纤细手指所创造出的精神世界。
      我其实很畏惧把自我的灵魂流放在这样的形式下,那样太自我,自我到经不起外界的任何伤害。
      我不适合那样,我的世界需要太多非自我的东西来承担,我办不到舍却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舍却,也不知如何舍却。
      我喜欢我的城堡外爬满绿油油大片大片的爬山虎,而我安全地呆在城堡的中央,来自外界的恶灵无法靠近我,因为我有保护我的爬山虎。这就是我简单而敏感的心灵世界。
      钢琴房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好像来自十几年后的自己,又好像不是,又或许是那些成功或不成功的音乐家们年少时遗留下的。我热恋着这种味道,包裹在里面,我敏感到连微小的毛细血管都在不断扩张、扩张。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细腻迷幻的艺术气息。当我按下C大调的第一个琴键时,这里的一切都振奋了起来,就连灰尘与细菌都在劫难逃。我看到一朵朵热情似火的天堂鸟在洋溢着忧伤的《帕凡舞曲》中飞动,我感到很满足,逐渐迷失在自我的柔美中,比失足掉下悬崖都要来得可怕。
      《帕凡舞曲》的音符如同幽灵般从这个角落飘向那个角落,又毫不客气地入侵向我的耳朵、眼睛、鼻孔以及大脑和心脏,她毫不费力地穿透我的身心,夺走我的呼吸和思想——我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的安宁。
      不似刚被杨译伤害(又或者是我伤害他)的那一个月,只为了以忧伤对付忧伤,便没日没夜玩命般地弹她。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是有生命的,她曾以缠绵的柔美动听治愈了我无尽的哀伤,在晦暗的黑夜中抚慰了我孤独的心灵,我把她当作我的好朋友,永不离弃我的生灵。

      门边的吴默翰也不知倚了多久,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拖得修长而妩媚,不知为何,真是觉得他的身影如蛇一般妖娆,大概是弹了太久的乐曲而导致了视觉的错意吧。
      他发现我停下来在注意他,有一会的犹豫后他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你该弹《悲怆》。
      他柔软灵动的十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来回地穿梭,震撼人心的音乐从他的十指间飞泻而出,他的表情专注得吓人,举手投足中流露出狂乱与痴恋。他灵动的十指矫健有力得如同夏天的阵雨砸在荷叶上,敏捷得让我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他停下来看着我说,该你了。
      我摇摇头,我手指的力度达不到《悲怆》的要求。
      《悲怆》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乐曲,第一次现场聆听同龄人弹奏的《悲怆》,让我对吴默翰有了很大的好感——几乎接近崇拜——因为我们这样年纪的孩子能弹好《悲怆》的少得可怜。
      他思考了一下说,我带着你一块弹,你今天得学会才行。
      等到我想拒绝,他的手已经霸道地覆在了我的手上。
      他带得很棒,但仍然无法弥补我跟不上节奏的遗憾。并且我还有那么一点点不专心,因为他弹着钢琴的十指真是比玉簪都要好看很多,让我看得如同吸了鸦片般上瘾,还有他掌心的微热,他贴着我脊背的身体,这些都让我无法专心下来,我只能任由思绪胡乱地闯。
      弹着弹着,他忽然松开了手,激动地喊,你怎么这么笨啊!我反唇相讥,我可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要我弹的哦,我才不要弹呢!他挥着拳头像是要朝我劈下来,我瞪着玻璃球样大的眼睛,脸上写着你敢,你就试试。结果他很无奈地一把拽过我,吐出两字——继续。我低哝了一句,你还真没耐心哦。他朝我大吼一句,你也真够猪头的哦。
      于是一连串激动人心的音符下还连带了一串愤恨人心的脏话。

      想必杨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看到杨译,我逼着把嘴里即将吐出的脏话硬是咽了回去,表情形象生动地如同吃鱼被刺噎到了。
      琴房里的声音立刻便消失了,欢愉的吵架气氛也溜走了。
      吴默翰疑惑地看了看杨译,又看了看我,忽地笑了开来,特花枝招展。如果不是杨译在,我想我会朝他春光灿烂的英俊脸蛋上毫不留情地挥上一拳,事后想想,自我感觉坏透了——很后悔,后悔什么呢?!
      杨译又是一脸面无表情(可我觉得他有些许的不高兴,可能是我的妄想症发作而已),他说毛老师让你俩回去上课。
      我看看吴默翰,他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我和吴默翰并肩走在杨译的身后。我问他,你今天怎么会过来琴房的。
      吴默翰笑嘻嘻的压低声音说,毛老头让我过来找你的啊。
      我一脸幸灾乐祸的灿烂,你死定了,毛老头最恨别人愚弄他,你敢玩忽职守,不错嘛。
      他也笑得很开心,我心甘情愿陪你挨罚啊。
      然后我一本正经地说,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捡一下可以吗?
      他看了看地上,捡什么啊?
      我说,没看到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嘛。看到他气得满脸通红,我狂笑不止。

      看到毛老头那张臭脸,我就笑不出来了。
      他竟然甩给我们两大张数学奥赛试卷,要求我们必须做完试卷和写完检讨书才可以回家。我心里虽然骂着变态,但脸上已经是一副痛不欲生的可怜相,我带着哀求以及讨好的语气对毛老头说,我回家晚了妈妈会担心的。毛老头无动于衷,给你们两分钟打电话,打完以后回来写。我打完电话回办公室的途中,看到吴默翰在嘱咐唐晓凡。
      回到办公室,我就“乖乖”地趴在讲桌上写起了作业。当然我不可能是真乖,在表面一切风平浪静的伪装下,我的内心其实汹涌澎湃、惊涛骇浪得厉害。
      毛老头在一旁批改着作业,我在一旁奋笔疾书,其实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写什么,脑子里尽盘算着如何回家的事。
      观察一会吴默翰,发现他倒是很悠哉,丝毫没有不高兴的表现,我用手肘碰碰吴默翰,我们要怎么办啊。
      吴默翰偷偷觑了一眼毛老头说,你还是安分点吧,要不你就牺牲一下,用调虎离山之计便宜我。
      我哼了一下说你想得美。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毛老头说,我去吃饭,你们写完了才准走啊。我哼哼哈哈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老师您吃好啊!语气里挺浓的讽刺意味。吴默翰那小子很默契地“咕咕”响了几下肚子。等毛老头走了,我对他说,学得蛮像的,挺有创意,下次继续配合哈。吴默翰委屈地哭丧着个脸,大姐,我是真饿了。我瞪瞪他,臭小子。
      在我和吴默翰,美女野兽的组合下,终于把试卷给干的差不多了(我大部分都是抄的^*^)。写检讨书是我的拿手好戏,不到十分钟,一篇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的检讨书就伟大地诞生了。不过等读完吴默翰的,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最会摆“迷魂阵”的。
      那小子其中的一段(原文有一些错别字和拼音)是这样写的:
      在看到年幼无知沉迷于音乐世界中的李婺时,我认为我有神圣而重大的义务去挽救一个失足的孩子。所以在精神和言语的催眠下,我决定对她施以良药。牺牲自我把她从堕落的边缘解救下来,我认为被罚也是我的荣幸……

      老师回来的时候,拎着两份快餐。
      他笑得很慈祥,不过在我看来却很阴险。他笑眯眯地说,快过来吃吧。
      吴默翰丢下手中的笔,飞一般地扒开了盒饭,边吃边嚷,毛老师您真好,我最爱您了!
      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不屑地说,虚伪!
      毛老头白了我两眼,有的吃你话还这么多。
      我心想,马屁真是个好东西!

      我们回家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
      我和吴默翰挺享受地漫步在柏油马路上,偶尔追追打打,嬉闹一阵,引来一片路人好事的目光。
      走了大半路,我忽然想起了唐晓凡,我问吴默翰,你刚才对唐晓凡说什么来着。吴默翰问什么时候。我说就刚才我打电话的时候。吴默翰说,哦,我让她上我家给我妈捎个口信,我家没电话。然后我像犯了错一样低下头看自己靛蓝色的皮鞋,问他,你看到杨译的时候为什么笑啊。他说没什么,我就是想笑。声音低低的,有一些生硬。
      我快到家的时候,半天没说话的他忽然对我说,李婺,我想你需要健忘,健忘的意思是忘掉所有不快乐的事。
      我回过头望着十米之外的吴默翰,感谢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也笑得格外眩目,露一口洁白的牙齿,夕阳的余光照在牙齿上,显得亮锃锃的。
      他说,你笑起来真是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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