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囚徒》一样花开

66、六十五、生死存亡之境

　　在古老的地球文明阶段，华夏联邦的先祖们就有这么一句话——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那如果是比之人类至少大了数倍的战机上了十万，又该是怎样的情形？103侦察队的队员们传回的信息纷繁复杂，夹带着震惊与恐惧的心情。但千言万语完全可以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来概括——铺天盖地。
　　就好像一片巨大的黑云，压到了数百米的高度，裹挟着风雨雷霆而来，随时都能攻城掠地。这些战机组合在一起，看似成了一只无法战胜的洪荒巨兽。
　　哪怕有不少飞车云舟带着一身的华彩夹杂其中，此时也要被这庞大的军阵所天生携带的肃杀之气完全掩盖。

　　可在这些飞车云舟中的人，比起陷身于黑色洪流中的所有空军战士，毫无疑问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比如说在某辆由三只变异大马拉着的飞车里……
　　法术展开的影像，清晰而忠实的重播着之前的一幕。
　　——只看了前锋一眼的五人小队，在下一刻就折身奔逃。那干脆利落的架势令人吃惊。但前锋的反应也相当不慢，当场就击落了两个，剩下的也打伤了。此后，前锋军团的一个冲锋，空军和觉醒者的漂亮配合之下，那三个也全部都被击坠。
　　正如之前命令的那样，没有留任何活口。包括本来可以俘获的战机。

　　坐在影像对面的某个身材挺拔的、有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重看了一遍这个场景，微微的笑了。笑得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那群小子干得不错。看来深红港的锻炼起到了效果。”
　　飞车里人不多，只有两个。除了这个把长发不羁的散落在身后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个相貌威猛严肃、一头灰发一缕长髯都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
　　他的目光同样看着影像，注意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这个中年人沉默着叹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动作也干脆。看来响叶镇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
　　黑发青年从姿态到神情都依然是那种洒脱不羁的模样，他用手指敲了敲椅背，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对西大陆的这些觉醒者家族和修者还是很有了解的。叶朗？那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江欣是个厉害人物，但他会有多少心思放在这座小镇上？这镇里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厉害人物，但能做到的终究有限。我东大陆精锐尽出，这小小的响叶镇，还能阻住我们的步伐么？”
　　是啊，精锐尽出。
　　只是为了这座小小的响叶镇和接下来的通途，乃至于再接下去的计划，他们带上了十五万精锐空军，还有一万五千的觉醒者以及三千修者。
　　对付响叶镇这么座小镇，简直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
　　就算是西大陆皇室，只怕也想不到他们动用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这支军队，再加上深红港外围准备下一步行动的那些军队，几乎带全了东大陆千年来的积蓄。东大陆的本土，此刻已经是无比的空虚乃至于……混乱。
　　东大陆的顾氏，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里。

　　“黎安先生。”黑发年轻人忽然叫出了中年人的名字——这个严肃的中年人正是黎悠的父亲，真实之岛的岛主黎安！
　　“令爱应该还在响叶镇吧？或者已经离开，去希望岛报信了？真的不需要在意吗？”
　　在这种时候问这种敏感尴尬的问题，很容易让人怀疑这是不怀好意。但青年的语气拿捏得十分精准，例行公事一般的询问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黎安作为第二图书馆的负责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做顾澜的家伙，实在是顾氏皇朝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尽管他不是现任皇帝的近亲了。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只怕也不能这么快上位。
　　但本来也不需要顾澜用嘲讽或者试探之类的语气来说什么。这个问题本身就足够尖锐。
　　那是他的女儿啊！
　　唯一一个亲生女儿！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提起来心里面还是刺刺的痛。可是……黎安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只是放在袖口里的拳头捏得紧了点儿。哪怕心里在滴血，雄狮也不会让自己坠了威风。
　　“自她逃走，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能顾得上这点私情？”
　　说起来，黎安真的是伤心。那女儿自小就很崇拜他，谁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反弹居然那么大！甚至都没等他找到机会和她说清楚，就领着一批人跑了。她怎么就不想想，他愿意交出真实岛和图书馆，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原因呢？卡姆索面临生死危机，他们和顾家的那点子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啊！
　　为什么对他这个父亲就那么没有信任感呢？还是说被人利用了？
　　万里逃亡，听说几次都是欲死还生，他听着心惊胆战。一度都希望她干脆就那么去了好了。可又终究是舍不得的，希望她能逃得越远越好……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无路可逃。

　　顾澜端起身边的茶喝了一口。
　　这辆飞车可以当做战车使用。作为主帅座驾，没有为了奢华的摆设舍弃攻击力、防御力的道理。所以布置得相当简朴。但基本的配置还是有的，只是都要自己动手。
　　这个顾氏皇族出身的统帅并没有皇族子弟的骄矜，体贴的低下了头去避开了黎安的表情——他倒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只是黎安的态度必须要最后确认。而且……
　　“生死存亡之境，这倒是没错。只是我们信心十足，倾国之力前来，要争取那一线生机，却还是有预料不到的事情啊。老天真是不愿意让人自满。那个利来……”
　　黎安立刻回神。
　　这个名字，代表着一个不讨喜的人。可也代表着一个出乎预料的消息。来自星空中的联邦的人对利来来说是“妖”，这一点没有什么。不管是顾澜还是黎安都知道，不管有没有这码子事，他们都和联邦水火不容。可除此之外……
　　“黎安先生，你怎么看？”
　　黎安沉默良久，最终得出结论，“……未必是坏事。”
　　“……是啊，未必是坏事。”顾澜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如此说道。随即他叹息，“让黎安先生说出这句话来真不容易。”
　　“这是局势所迫，我们必须得为这个世界的未来着想。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疯狂而扭曲。但是到底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也到底是传承了两千年的文明。对于两千年后的我们来讲，这已经是独立的‘根’。离开这个‘根’，你和我，都什么也不是。”黎安摊开自己的手，看着上面隐现的血迹。这次他不再隐瞒自己手上的那些伤痕了。
　　“那孩子就是不懂这个……崇高的理想也需要合适的手段来达成——我从未说过放弃真实岛的理想。”
　　顾澜轻笑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在他们面前良久凝滞不动的影像却忽然有所变化。

　　在远方的空白中突兀的出现了两个黑点。很快就能认出来了，那是一只青狼和一只幻影蛛。
　　几乎在同时，没等顾澜发布什么命令，前锋队已经执行了之前的指令，近千支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射了出去！
　　紧跟着，一小支觉醒者的队伍就在一群空军战士的保护下冲出了队列，战机开启高空加速引擎，开始冲锋。
　　三十六架战机，即使是开启了高空加速引擎，动作也依然是整齐划一。那整齐而利落的动作，本身就带上了令人窒息的压力。优秀的战斗素养，从血与火中培养出来的杀气……怎么看都比孤零零的两架战机要强大太多。
　　可是这种能够给人“碾压”感的力量，却并不能让飞车里的两人安心。在影像清晰的传递了远方景象的那一刻，顾澜就已经豁然站起！
　　“这是……”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黎安的表情依然严肃，但也还是看得出来，他也变得更加郑重。

　　那两架敌机开启了高空加速引擎而来，面对攻击，都是临危不乱。灵活的转折，避开了攻击之后，就立刻开始后退。好像纯粹就为了来大军的面前逛一圈似地……
　　前锋军的战机开启高空加速引擎之后，到底需要一个加速、成阵的时间。
　　那两架战机一做出逃离的动作，顾澜也立刻就知道追不上了。
　　“回来，不要乱了阵型。”他冷笑一声，朝外面吩咐。随即才对黎安说道，“那就是利来所说的幻影蛛了吧？如果那驾驶员确实是一个‘妖’，来自所谓联邦的‘妖’，那倒应该是个人才。”
　　——姑且不论她为什么会帮响叶镇。
　　对于利来的话，顾澜自然不会全信，但也是一种参考。看到幻影蛛，他立刻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在侦察队伍豪不犹豫的全线撤退之后，还能带着满满的自信来“看一眼”的，会是什么人，为了什么？
　　——响叶镇，搞不好变得难啃了一点啊。
　　黎安的语气倒是依然沉稳，“不要乱了阵脚。按原本的打算稳扎稳打、勇猛精进就是。”
　　听来意义天差地远的两个词，说出来却似乎异常的“融洽”，就好像原本是一个意思似的。顾澜听见这话，也重新坐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那幻影蛛的驾驶员是那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派出的名将，难道能把响叶镇变成坚城？绝对的实力，能摧毁一切。

　　另一边。
　　幻影蛛灵巧的跟在青狼边上，云微的声音完全没受破空声的影响，清晰的传到了项羽庇佑下的宫琳耳中，“有何感想？”
　　宫琳的脸色苍白。项羽虽然尽力，他也有法器护身，但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前的飞行动作把他折腾得够呛。当然，看到的东西对他来说打击还是更大些。
　　“百战之师……”宫琳苦涩而黯然的说道，随即加了一句，“……满怀杀意。”
　　“能做出决定了吗？”
　　云微虽然和宫琳说过，但宫琳却一直都有些犹豫。而想要完成那份“大礼”，宫琳的帮助又必不可少……
　　“嗯。”宫琳明显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阴沉，“按照预定计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