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囚徒》一样花开

60、五十九、军人的荣耀

　　“你们有什么感想？”在一片静默中，云微再次开口。清冷的声音如刀锋般传遍了整支军队。这次终于有人回答她了。
　　空军副队长邓波的脸色还是苍白，但他看来若有所悟。
　　“为什么我们保护不了他们？”
　　空中的寒风很快吹散了他的声音。这句话不是在武者专用的频道中说的，所以没什么人听见。但云微自然不会错过。这话也不是在质疑云微之前的话，而是在质疑自身的实力。听明白了这一点，云微再次略微挑了挑嘴角。
　　“你们有几分实力，在之前的战斗中，自己也该明白了。”云微朗声说道，“我再问——你们当中，有谁在响叶镇中没有亲朋？”
　　这次无人回答。
　　但这次云微也不需要回答了——举目四顾，这些战士的脸色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什么地方会不喜欢用自己的子弟兵？至少响叶镇不会是那样的例外。
　　“我个人讨厌把对国家和贵族的忠诚置于对家人的关怀之上。那太不切实际。”云微有些皱眉，但此刻她必须长篇大论，“但有些时候，只有保护了家国，才能保护家族。现在的你们，能让自己的亲人朋友多安心？”
　　这话掷地有声。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某个战士及其小声的嘟哝，“只有我们努力，又有什么用？”
　　这些战士也许受过的教育不够多，但不管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世界的方式。响叶镇的糟糕境况，即使是空军中也有很多人察觉。恐慌的情绪会悄悄蔓延。何况之前的那一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加入人与人之间的大型战场，他们从战场上存活下来，却也积累了太多的压力，这样的压力又没人为他们疏导……
　　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云微并不奇怪。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的话，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如果每个人都能从自身做起，事情就会变得大不一样。
　　这样的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但是这世界上能做到的，绝对不超过百分之一乃至于万分之一。
　　何况这种心态中其实还夹杂着些许绝望和自暴自弃的味道。
　　——即使他们拼命战斗了，也不见得能保住他们的家人！这些空军战士的家属，并不比一般平民生活得好到哪里去。顶多就是不会流离失所而已。
　　想到这个，云微也有点皱眉。她不是心理辅导师，此时也只好勉力为之了。

　　“邓波。”她叫了一声之前那个呕吐的副队长，不出预料的看见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说你在之前杀了很多敌人。你可认为你错了？”
　　这个年轻人顿时一凛，大声说道，“我没错！云……云微大人。”
　　“那你为何难受？”
　　“我……”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那是第一次杀人……”
　　光这几个字，其实就已经足够。但对将要上战场的军人来说，这样的心态却绝对不行。
　　“那么，你打算再再次上战场的时候，想到这个就呕吐？”
　　邓波脸色一变，连忙摇手，“不是，当然不是……”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云微指着下面迁徙的部队，大声说道，“看着这些人，没有足够的保护力量只好离开的人！你们要继续为正确的事难过，然后看着这些应该被保护的人，死在敌人的手中吗？”
　　没有学过能诱导精神的语言攻击类招数，云微也只能运转内息、丹田发声，使声音隆隆，传进所有人耳中。试图起到惊雷的效果。
　　“你们是否还记得，你们的职责所在？”

　　说这样的话，其实云微的心里有些心虚。
　　与侵略者作战，保护自己的家园，这是最高的正义——曾经，这也是她心中的信仰。她为此骄傲，能毫不犹豫地为此挥出最强之剑。但现在，她却已经失去了将之奉为圭臬的权力。
　　可在同时，她也依然把话说得坚定无比。
　　她不得不背叛自己的信仰，却依然觉得这是真理——如果这也有错，那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被称为正义？
　　此时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路。宁折不弯……这么说可能不大正确，反正，她可以承受不了罪恶感而崩溃，但不能去质疑那份信仰。

　　还好，若非云微已经明白了自己路，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无比——那心虚只是针对她未来的身份。不管她的声音有多大，都是不可能撼动这些士兵的。
　　心虚的话只能起到欺骗的效果，不能真正的打动人心。
　　但现在，这样的话配合他们看到的下方的情形，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见得能不受触动吧。叶朗侯爵至少干了一件好事。在这次的战争发生之前，他至少从来没有放松过“忠诚教育”，也不会给没有忠诚之心的人以生化改造的机会。
　　城外新近下了雪，浮木林外相当广阔的开阔地带上，都是一片片森冷的银白。在这耀眼的银白色上，只有一条孤单的黑线，蜿蜒着向远处的群山行去。
　　苍凉、惶然，甚至是绝望。在空中俯视，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这细长的黑线表达的情绪。也很容易产生悲凉的情绪。
　　“别让你们的父母妻儿也变成其中的一员，甚至落入更悲惨的境地。”云微在敲下了大棒子之后，又平静的给出了甜枣，“我已经和宫琳商量，收集所有在伍军人的家属情报，将他们集中起来给予更妥善的照料。响叶镇也许是守不住，但如果能尽全力，他们至少能在你们的努力下，获得更多的存活机会。”

　　之前云微是用武力震慑，迫使这些战士暂时跟从她。然后用正在疏散的人群，来唤起他们的责任心。但仅仅是这样做的话，依然无法完全将这些士兵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直到云微这句话说出口。
　　云微也是看到他们已经被调动了一部分责任心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的。如果最开始就说这一点的话，那就是纯粹的利诱了。对于正统军人来说，这可是无法忍受的事。
　　原本还算安静的飞行队伍顿时一阵混乱。绝大部分的战士根本无法想象会有这种好事发生。在飞上天空见到了这么一幕之后，他们的表情本来就相当复杂。但“希望”和“期待”、“振奋”这一类的表情，却还是第一次在他们的脸上蔓延开来。和原本的表情纠缠在了一起。
　　“云微大人……”邓波叫道。这次他的声音真诚很多，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我们一定不辜负大人们的期待！”
　　只听他的声音，云微就相信，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人在响叶镇。否则也不会在战场上发疯。而得到了正副队长的支持，这件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而且和之前相比，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总算完全没有“看美女”的成分了！

　　这时，又有一只掘泥虫从地面飞上了天空。
　　云微带领的自然不是响叶镇空军的全部。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的空军战士其实都被分配在了各条防线上。或者被派出去侦查了。但这只感染了主人慌张情绪的掘泥虫身上的驾驶员却不是在职的战士，而是项羽。
　　云微在心底皱眉，把本来准备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她认识项羽这段时间以来，见过她内向懦弱的一面，但这样的慌张，却是从未见过。
　　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他这个样子？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项羽老远就在喊，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侯爵和宫琳打起来了！”
　　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话——这个时候还内斗该怎么办？

　　啥？
　　云微这下真的惊讶了。她可没和宫琳说起要刺杀叶朗的事。项羽也一样不知道这个。宫琳和叶朗的关系虽然已经到了难以破冰的程度，但宫琳还没有愤怒到要杀人的地步。对宫琳来说，叶朗曾在他最窘迫的时候帮过他，这就是恩，能让他容忍很多事情的恩。不管当初叶朗帮忙的动机是什么。
　　那样的宫琳，怎么会轻易和叶朗起武力冲突？
　　“在哪里？”云微不由问道。
　　项羽的表情有点尴尬，“在军械库。”
　　云微一听，立刻想到了几种能造成冲突的可能。不由得看了项羽一眼，心中感叹——这家伙，明明能把叶朗从宫琳的书房带走，但碰到这种情况，还是不敢插手吗？是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还是因为对人家的女儿有好感？
　　“宫琳是按照我的要求，为了空军的装备去的。”云微想了想，不失时机的继续把声音传遍了整个天空，“看来他没能达成目标。”

　　哪怕她是初学者，也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侯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握人心，要是不知道接手，岂不是成了彻底的笨蛋？
　　不出她的预料，她身边远远近近的战士们，有不少都露出了愤恨的神情。
　　没有足够的训练，让他们在战场上伤亡惨重；他们的父母亲人，不会因为有父亲、儿子或者兄弟在军队里而受到更多的优待……
　　即使一直受到“忠诚”教育，对于侯爵叶朗的忠诚之心，也早已经薄弱。
　　“邓波，你还记得万添昨天拿给你的训练单吧？”
　　“是！”邓波虽然奇怪云微一直不用通讯频道这一点，但还是大声应诺。在他的身上，云微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军人风采。
　　“照章训练。然后，你挑出两个人来，跟我走。”
　　项羽对这内斗慌乱无比。但在云微看来，这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反正，响叶镇的情况也很难变得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