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天同

2、书院

　　“你看你看嘛，哪里能看出我是女的？”我穿着一身男装在爹爹面前晃晃，又在哥哥面前晃晃。
　　“现在你和银心是看不出来，可是你慢慢声音会变，身材也会被看出来。”哥哥揉揉我的脑袋，很疲惫的跟我解释。
　　“我问过许妈了，她两个女儿及笄的时候都不明显呢。姐姐出嫁时也看不出来！”
　　“你那时候才五岁，怎么能记清楚你姐姐的样子。别闹了，书院不能去。”爹爹也劝我。
　　“我不要！哪怕就一年啊！我会看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回来的。”
　　“爹，马太守来了。”嫂嫂推门进来。爹爹和哥哥立即丢下我这个大麻烦出去了。
　　“嫂嫂，你说为什么女人就不能读书呢。”我忽然感觉到很无力，心中空荡荡的，我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一眼就望到头，十年后变成嫂嫂，二十年后变成小姑，最后变成许妈。我只要出去三年而已，也可能三年都不到。”
　　嫂嫂似乎有些动容，轻声答应会努力说服父亲。

　　哥哥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心性，读书什么的过几天就会忘了。可是他们不懂我的想法，这次我是认真的。不是因为一时之气，而是那两个陌生人提醒了我，我应当好好想想这三年想要什么，做点有意义的事。
　　虽然有时候会羡慕姐姐，可是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先生教我的知识总是局限的，我也不爱先生那套理论，他给我看的书和哥哥看的根本不一样。如果读书是为了一辈子锁在深闺，那读不读又有什么差别呢？那些圣人的真谛，从未踏出家门又怎能理解？那些悲花伤月的诗词，不过是小姐们卖弄文采、效仿娇弱的工具罢了，又有谁真的能读懂呢？我想去哥哥读书的地方，听那里先生的教诲，我也想体会哥哥口中三年寒窗下的兄弟情义，我想听来自各地的学子讲他们家乡的故事，我想过一种没有父亲没有哥哥庇护的生活。我，一定要读书！
　　“端出去。”我看也不看饭菜，专心看书，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淡定。
　　“小姐，老爷说……”
　　“闭嘴！出去出去！”我扔下圣贤书把她推出门去。我已经饿了两天啦！银心这个不开窍的家伙竟然一直用香味诱惑我，我快疯掉了！
　　“老爷说他同意啦！”银心在门外大喊。
　　我呆了一瞬立马开门抢饭，边塞食物边用眼神痛斥银心。银心这个慢性子真是要玩死我啊，爹爹，您厉害！

　　“英台，从小你的要求爹没有拒绝过，你娘死的早，爹总怕你受委屈，如今你要出外求学，爹答应你。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嫂嫂说的对，你就这么个心愿，爹也不想让你一辈子遗憾。”我突然发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苍老了那么多，不再浓密的头发里藏着不显眼的银丝，笑起来眼角会有深深的皱纹。我鼻子有点发酸，跪坐在父亲脚下枕着他的膝盖。父亲紧握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看着他微微干枯的手，我忍不住流下眼泪。我忽然不想离开，哪里都不想去，对未知的期待压不过对孤独的恐惧。可是我知道我不得不长大，总有一天我必须离开这个家。
　　“到了学堂你便不是祝家的小姐了，要学会跟别人相处，凡事三思而后行，有什么不习惯的也要多忍让……”父亲说，我“嗯”“嗯”的答应着。
　　“好了，让英齐送你走吧，爹就不去了。”父亲拉我站起身来，我赶紧擦干眼泪。“要是想家了，就……和银心一起去街上逛逛，相中什么自己买就是了，咱家不缺钱，平时吃穿的不要委屈自己。”我知道他想说，如果想家了就回来。
　　父亲送我到门外便回去了，哥哥在马车旁等着我们。银心正要送我上车，我转回身跑到大门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
　　上了马车，眼睛始终恋恋的望着家门，可是很久那里都空无一人。就在马车转弯的一瞬，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急忙叫银心：“爹！我爹出来啦！”
　　银心探出头：“哪呢？哎！”
　　“哎！”
　　祝府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我俩忍不住同时叹气。
　　“我爹刚才出来了，一定是他。”我扒着窗子很笃定的说。

　　从祝府到渡口要一个多时辰，对家的思念慢慢被我抛在脑后，我满脑子开始幻想书院的生活。一路上我和银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胡扯，银心突然低声告诉我：“咱们离家前少夫人跟我交代了些事。”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不禁来了好奇，有什么话嫂嫂只跟她说，怎么没跟我说呢。
　　“少夫人说有些事小姐没经历过，跟你也说不明白，让我时候到了跟你讲讲就好。”银心有点脸红，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感觉她说的应该不是那些我没做过的活计，越发摸不着头脑，我们一样年龄，有什么是她经历过我没经历过的呢？
　　“就是……那个，女人一个月一次的那个。”银心睁大眼睛鼓励我去明白，可我真不明白。
　　“有一次，我的裙子上染了血，记得吗？”银心已经有点心急了。难得看她心急，我虽然想起来这件事了，可就是故意装不记得。
　　“少夫人小产，好多血，记得吗？”银心双手不停的比划。
　　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银心。莫非她也小产？天呐！
　　银心的脸涨的血红，“哪儿跟哪儿啊，你别乱想！”
　　“那到底是什么啊，”我觉得她这样子特好玩，推搡着她，“继续继续，到底是什么你明说不就得了。”
　　“少夫人说了，时候到了让我跟你讲，现在反正你还没来那个，我也不用跟你讲那个。”银心端端正正坐回去，一板一眼跟我说话，只是脸上的涨红没退下去，样子很搞笑。
　　“切~”我也坐回去，一副你爱讲不讲的样子。
　　过了一会见银心还是不开口，不禁心痒痒了。“你说的那个，到底是哪个啊？”
　　银心不理我。
　　“哎，书院就我们两个女孩，我什么都不懂，你又不跟我解释，被坏男人占了便宜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
　　银心有些犹豫了，每当她开始扯衣角的时候就证明她开始做挣扎了。
　　“我们身边都是男人，一不小心怀孕怎么办呢？”我幽幽的看着她。我直觉她要说的跟这有关，小时候听二丫说，被男人碰了会怀孕，我整日的跟哥哥和爹爹抱抱也没发生什么。还有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不脱衣服便没事，可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哥哥帮我洗过澡的。所以我直觉这是一件很有技术难度的事情，而银心说的是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
　　“月事……来的时候会流很多血，”银心开口，我安静下来听她说，“我一年前就来了，估计小姐也不远了，所以先告诉小姐，不然到时候突然出血就麻烦了。”我依然聚精会神的听，银心却不说了。
　　“就这？”
　　“恩，说完了。”
　　“……”
　　“那怎么样才会怀孕呐？”我小声问她。
　　“反正只要不脱衣服，哪怕睡在一起都没事的。”银心也小声的说。
　　“那到底怎样会有事啊，一旦出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银心的表情看来是真不知道，“你可以问少爷。”
　　结果直到哥哥把我们送上船，挥着手看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也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