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鸟》婆婆

3、画眉

　　在熟悉的胡同的尽头，他发现了那个少年，月光下，他看到了他惨白的嘴唇，优细的眉毛，右眼的周围那个引人注目的印记，像一朵漂浮的火焰。

　　“爹！求求你，不要让小焰去比赛，他那麽小，会死的！”

　　男孩鼻水直流地哭泣著，用力拉扯著男人衣摆的手指关节发白。男人甩了几次没有甩开，“盐儿乖，爹下次再给你买一只更大更漂亮的鸟，快点放手！”

　　“不要！我就只要小焰！”男孩不放弃地抢夺著，无奈小小的身体只够得著父亲的手肘。

　　即使在争执中，鸟儿也是安静地呆著，右颊上，一朵美丽的火焰漂浮著。

　　鸟儿最终还是被带走了，首先被放在官府衙门设的展厅里。

　　各种各样的画眉鸟儿被摆在那里，鸟笼子用厚厚的玄布幔著盖著。盐趴在门缝上往里面张望。

　　最中间的那只笼子发出扑打的声音，盐认出了是自己的小鸟。

　　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孩子安静地哭了。

　　比赛结束後，被带回来的是焰毛色浑浊暗淡的尸体。

　　“竟然就只差那麽一点点……就只有那麽一丁点！”

　　男人惋惜著。

　　叔叔在一边安慰：“已经够不简单了！人家的鸟儿块头可是大上两倍啊！能够两败俱伤已经是奇迹了！”

　　盐一句也不想再听下去，把鸟儿抱在怀里，撒腿就跑了出去。

　　盐为死去的鸟儿堆了一个小土堆，土堆上面插了几株自己最喜欢的火焰草。

　　盐久久地哭著，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原谅父亲他们。

　　梦里看到焰变成人形在火中煎熬的样子，被三番几次地吓醒过来。他听说求偶期的鸟会彼此搏斗到至死方休。

　　──可是焰却只是一只羽翼刚才丰满的幼禽。

　　那个少年跟焰好象啊！盐没有理会也许有的危险，悄悄地接近缠斗的两个人。

　　另外的一个鬓发散落，呼吸紊乱，急速地喘著。

　　少年的脸依旧苍白，却波澜不兴。

　　盐看到少年伸出手，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清脆的“卡嚓”声传来，死亡只是瞬间的事而已。

　　盐呆立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年朝盐的方向转过头来，背著月光，盐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团火焰像盛开的花朵一样静静地燃烧──

　　“焰……”静夜中，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少年什麽也没有回答，转身，双手如羽翼般展开，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盐听到空气中传来那种熟悉的扑腾声，止不住热泪纵横。

　　“焰────────────！！”

　　那一个平常的夜里，这条街上有很多人在睡梦中，被这个悲切的声音惊醒。

　　*　　　　*　　　　*

　　画眉是一种好斗的鸟，即使是羽翼刚刚丰满的幼禽。

　　死亡，在鸟儿的眼里，究竟是代表著什麽意义？

　　如果要做人的玩物，宁可毫不留恋地死去。

　　（安魂鸟之画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