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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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洛阳城敛起喧嚣繁闹，寂静如死。唯有月色洒落满城，衍射出幽然的冷光。
雨汐环视了一番洛城，不禁蹙眉。
本以为去取个毒药而已，用不了多少时辰。岂料见到了虞美人，便在凤宿那里耽搁了一阵子。不想回城夜竟已这么深。此番回去，墨晴定要说她行事缓慢了。
想到这里，她陡然向前一跃，足下犹踏疾风般轻巧灵动，掠过大街小巷，迅速往楚宅而去。
一路疾步，耳畔只闻瑟瑟风声，额前的发丝也被吹散开来，与衣袂共舞，随风扬起。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幽静的洛城，和往日里的繁嚣比起，犹如镜之两面，截然相反。夜幕和城池紧密地贴合起来，仿佛融为了一体。独有绯衣划过的轨迹生生将这幽暗撕开了一道赤红的裂缝，鲜明夺目。
倏地，暗幕里闪现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那道白光前行的轨迹恰同雨汐对恃，直朝她飞驰而去。
雨汐眼神一凛，步履微变，正要往侧边避开。然而就在此时，眼前的白光突然散开成了五瓣，一阵变换后竟排列成了梅花状，速度丝毫没有延缓下来，犹如暗夜之星雨般齐齐地向她射去！
雨汐心下一惊，恍然间反应过来——居然是梅花针！
短短几瞬，那五枚暗器竟已迫到了眼前，几乎是咫尺之距。她目光变了几变，当下做出决断——既然无法避开，那便只好硬挡了！
“叮——”一声，腰间的佩剑霎然出鞘，当空舞起，迎向那五道白光。
夜风的嘶鸣中，参杂着剑器碰撞的响动。先是几声轻吟的微响，再是一声重重的撞击。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落到了地上，颤动几番后便就再也没了动静。
雨汐蹲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目光滞留在手中的剑上。
剑柄还好好地握在手中，剑身却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正安静地躺在地面上，同几枚被打落的暗器一起，反射出诡秘的光芒。
不愧是暗器谱上排名第三的暗器，竟将她的佩剑生生震断了。幸而她轻功不差，总算是避过了最后那一枚暗镖。若非如此，此刻，她的脑袋上，怕是要横插出一朵钢制的梅花了。
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据闻，由于梅花针的制成方式特殊，极难锻造，所以在现今武林几乎已经绝迹。更何况，要真正把握好出针力道，让它能在最适当的时机散开成型，以达到将敌人困在其中、无处可避的目的，这又
是何其困难之事？据她所知，当今武林，便只有一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思及此，她不由抬头望向前方——躲在那深处黑暗中的人，当真是他么？可他为何要杀她？他们分明素不相识。莫非有人指使？可是她初出江湖，又怎会有人要她这个无名小辈的性命。
她低头又看了看地上的残剑，如点漆般的深眸里映射出幽幽的剑光，闪烁未明。几番思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起身，握着那半截断剑，向前方掠去。
街口一栋民居旁，有个黑色的身影倚墙而立，栖身于黑夜之中。若非他的上衣染上了一片鲜红之色，怕是很难在夜幕里看到他的。
周身的空气里弥漫着几丝淡淡的血腥，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腹部，艰难地喘息着。脸上的黑巾不知何时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算不上俊秀的脸，却是五官分明，轮廓硬朗。可能是由于受伤的关系，他的神色微微发白，然而眼神却是坚毅决绝，没有露出丝毫的脆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衣服已经破了，透过裂开的衣缝，隐约能看见里面那道深深的剑痕。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头涌出来，从他捂着伤口的指缝里渗出，沿着指尖，缓缓流淌。
一瞬间，他竟有种自己就要死了的错觉——对，那一定是错觉。
他晃了晃神，不再看伤口，在深深呼了口气之后，他尝试着向前挪动，岂知这脚下一动，腹部的伤口竟如要撕裂开来一般，疼痛超过了他能忍受的极限，他终究忍不住，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
“你是何人？”
“谁？”
抬眼一望，一名身着绯衣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定在他面前，手持断剑，不明意味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使出梅花针。然而这一动气，伤口便又是一抽搐。他只觉喉间有股难耐的腥味，一张嘴，竟是喷出一口血箭。
居然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么？在这种伤势下竟还能使出那种程度的梅花针……若是他没有受伤……那……
雨汐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顿觉眼前之人的可怖。她浑身戒备地望着他，冷冷开口道，“你为何要杀我？是有人指使你么？”
“指，指使我？你……你别开玩笑了……你，咳咳，你难道不是王朔派来杀我的么？”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适才他远远地看见她，以为她是奉命追杀自己而来，所以才卯足了最后的力气使出梅花针。然而此刻她却并不像要取他性命的样子，反倒是质问他。莫非，当真是他弄错了？
“王朔？你是说，那个有武林财主之称的王朔？我同他素不相识。你，你竟然是杀错对象了么？”听到对方的回答，雨汐也不由一惊，而后嘴角泛起丝丝地苦笑。
她适才拼命才挡下那些暗器，连佩剑都震断了。临了，却是对方杀错人了么？
“你，你真的不是……不是……”
“不是，若我是那个王朔派来的人，你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莫非你认为凭我能挡下你梅花针的功力，竟还杀不了此刻的你么？”
他顿时豁然。
原来，她不是……可笑自己方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使出的梅花针，竟是白费了么。
“你可知道，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那又如……”
何字还未说出口，他终究是撑不下去，整个人伏到在地上，微微地颤抖着。
“你……”雨汐皱了皱眉，方想开口说什么。忽然一个激灵，转身向远处望去。
朦胧的夜色里，依稀看到有数十个持着刀剑的人影往这个方向而来。那便是他所说的王朔的人么？
她回身，看着倒地的他，双目中依次闪过或迟疑、或犹豫的眼神，最后终于沉淀下来，变成了坚定……
“奇怪，大半个洛阳城都找遍了，怎么不见他的踪迹？”
“是啊，照理来说，他受了重伤，应该是走不远的。”
“难道被人救了？……也不会啊，这大半夜的，谁能在外头啊。”
……
王朔家的十几个门徒找不到人，一时间有些暴躁，七嘴八舌地嘟囔起来。
“要是今晚找不到他，回去后，老爷定要责罚了。”
“我们还是别在这嚷嚷了，接着找吧。”
“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是什么花香……”
“好像是啊……这是哪里传来的香味啊？……真好闻……”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浓郁香气在夜幕笼罩的洛城里漫开来，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仿佛能够侵蚀内心的味道，诡秘而妖异。被香气包围的门徒们一时间竟沉醉其中，纷纷闭上双眼，用尽全身气力去吸食那迷人的香气，仿佛怎么也闻不够。不知不觉，他们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十几把剑零星地坠落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同一时刻，他们自己也如同佩剑般软软地到地，再也怕不起来了。
身着绯衣的女子这才从一旁的屋顶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地。她往前跨了几步，眼神一一扫过这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剑客。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挂着淡淡的满足，仿佛是入了美好的梦境一般。
“倒是便宜你们了，这迷迭引的香味可是举世无双呵。”雨汐摸了摸腰袋里的小瓶，轻笑起来。
其实那迷迭引也不过是迷香的一种罢了。只是这香气是从上百种花香中提取的，炼制的时候，需要将每一种香的比例精确地把握住，才能使这迷迭引如此醉人，以至于中了此迷烟的人浑然不知，反而会被其深深吸引，不可自拔。江湖上真正能炼指出完美迷迭引的人屈指可数，沈青风便是其中之一。
“那老头，果真不是徒有虚名啊。”雨汐不禁叹道。即便是同沈青风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也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医毒绝学和武功倾囊相授，雨汐却仍觉得自己不及他。或许，是江湖历练不够吧？那老头当年也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在隐世前，必定也遭受过多番历练。
一如现在的她。
最后望了一眼这群被迷晕了的剑客，她迅速回身走向街角，拐过弯，便又看到了适才那个黑衣男子——他背靠着墙，颓然坐在地上，无力至极。
“喂，他们被我打发走了，你…！！”
话到一半，雨汐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他闭着眼睛，身子也不似方才那样因为疼痛而颤动了。此刻，他一动不动，就好像……
难道——！！
雨汐立刻俯下身，一探其脉，只觉指尖有微弱的跳动感传来，这才舒了口气。
“你可千万别死，否则，我的迷迭引不是白白浪费了？”
她扶起他，踏着有些踉跄的步履，在幽夜里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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