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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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觅有些怅然地站在南阳王府门口，愣愣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车轮子的咕噜声，才默默转身往里走。
想来洛浔逛了一下午也是累了，居然没有吵着闹着要和洛觅一起睡，就径自一个人回了房。
李玲珑也早早回房躺下了。洛觅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和洛浔一样也是今日玩累了。
经过内堂时，洛觅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身上，一身墨色长袍巧妙地勾勒出他常年习武的匀称身材。左手随意撑着，右手端着茶杯，修长的手指轻叩杯身。他微微低垂着眼睑，嘴唇紧紧抿着，精致的侧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冷峻。
洛觅呆呆地看着，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盯着李毓看了这么久。
她忽然想起当年那个不练完父亲所教招式便不肯吃饭的倔强男孩。
那次他受了父亲责罚，一个人闷闷地躲到后山树林里偷偷练习那一招一式。她找了很久才找到。手中端着的饭菜已经快要凉透了。
她将饭菜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你快吃吧，都凉了。”
“拿走。”头也不回地扔给她冷冰冰的两个字，手上的剑却没有停。
她脸上笑容一僵，又立刻展颜笑开：“你放心吧，王爷他不知道的。”如果不是她恰好来王府，恰好得知他被王爷训斥不得吃饭，恐怕是没有人敢悄悄来给他送饭罢。
“我说了，拿走。”清冷声线依旧。
她有些恼了，担心他只顾练剑却不能吃饭，所以好心好意偷偷拿了饭菜来，谁知碰上的却是连头也懒得回的冷冰冰的两个字。
一瞬间，骨子里那股子倔劲也冒了出来，对着那个颀长的背影不耐地说道：
“你不吃就扔了，我端来了就不会再端回去！”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王府走去。
那个当年如她一般倔强的男孩，如今已是一个霸气十足的冷峻少年。
从前的自己似乎向来视线不离刘晓，却忘了在最难过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始终是李毓。他应当知道她所有的事罢，对家的渴望，对泠玉的羡慕，对刘晓的爱……
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听她一个人将心中的话娓娓道来。他是她身边最好的倾听者，却永远只是倾听，从不对她说起自己的事。
难道也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她都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然而今晚这一瞥，让洛觅忽然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
忽然之间，很想做一次他的倾听者，听听他心中的那些感情。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李毓抬起头望向门口，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洛儿……”李毓轻轻唤了声。
“啊？”洛觅这才回过神来，见方才的偷窥被人发现，急忙想逃。
“那个……你……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罢。”
男子急急地起身，转眼便挡在洛觅面前。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洛觅有些心虚地问，怯怯地不敢看李毓的眼睛。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洛觅有些诧异，一抬头就对上那对深黑的眸子。
“我只当玲珑是妹妹。”李毓轻轻吐出几个字，表情却是异常的认真。
洛觅愣了愣，像是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寓意。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李毓眼睛里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便绕开洛觅朝自己房间走去。
洛觅依旧愣在那里，好久才缓过神来。
远远跑来的春儿扶起洛觅的手道：“小姐，该歇息了。”洛觅有些机械地点点头，扶着春儿缓缓走向房间。
一路上，她想着李毓与她擦身时那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那颗本就快平静下来的心像是被小猫爪子挠过一般，乱的她不知所措。
其实，洛觅一直不知道。当年他听见脚步声渐渐远了，才停下来将剑放回剑鞘，缓缓转过身走到石桌边，端起碗吃了一大口饭。饭菜的确已经凉透了，可他却丝毫不觉在嘴里细细嚼着。
他第一次违抗了父亲命令，也是唯一一次。只是，她辛辛苦苦送来的，他怎么舍得扔掉？
……
夜已经深了，就连白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也休息了，御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李郡盯着手中的那些信函，睡意全无。
李泠玉和刘晓找不到，婚期越来越临近，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皇后吴氏亲自端了碗参汤进了御书房：“皇上为国事如此操劳，真乃我大周之福！只是要千万当心身体，皇上长命百岁，才能保我大周千秋万代啊！”
“长命百岁朕倒不奢望，只盼望能给阿景留个太平天下罢。”李郡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肩膀上吴皇后的手。
两人也算是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直到如今，一直相敬如宾感情甚笃。否则李郡也不会违反先祖定下的长子继承制，在即位后立刻就封皇后嫡子李沐景为太子。
当然另一方面，李郡也的确考虑到李沐景比李江行更有种天子的气度。而且当年先皇驾崩之时闹出的逼宫惨案也告诉了李郡要及早立下太子，以免最终兄弟反目相煎太急。
一旁的吴皇后听了这话自然是喜笑颜开：“如今天下已定，人民安居乐业，皇上还有何烦恼？”
“哎……”李郡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还不是与梁国和亲一事。”
吴皇后一听，想起了唯一的儿子李沐景，忽然心生一计，面上仍旧装作惋惜地问道：“泠玉这孩子……哎……也是命苦啊……皇上是如何打算？”
“先皇定下的规矩，周梁两国世代和亲。只可惜皇姑嫁为梁国皇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否则何需将泠玉嫁去给那不争气的梁国太子？！”
李郡顿了顿，又重重叹了口气：“找回泠玉也是不可能的了，朕明日就会昭告天下她身患奇症薨了。”
李郡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毕竟是最宠爱的女儿，即使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也还是有些不忍心吧。
吴皇后很适时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的波动：“皇上切莫伤心，当心身体。皇上对泠玉也已仁至义尽，只是那孩子无福消受，皇上也不必太过难过。如今当务之急恐怕是要寻个人代嫁罢。”
李郡听了这话，顿了一顿：“只是，朕这些女儿都尚年幼，要如何嫁去？”
“皇上忘了，还有一个。”吴皇后微笑地说道。
“你是说……”李郡明显愣了愣，“洛觅！”
吴皇后也不说话，只是抿嘴望向李郡。
“这恐怕……”李郡也有些犹豫，“太后断然不会答应。”
“皇上此言差矣，太后虽独宠洛觅，可臣妾认为这国事家事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分得清的。如今是我大周主动提出与梁国和亲，却又临时反悔，不仅丢了我大周的颜面，更是给了梁国一个极佳的借口侵蚀我大周边境。太后本就是大家出身，不会不明白，如此大敌当前，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听了这样一番话，李郡明白，以自己与太后的特殊关系，若是摆上这些理由，想来太后就是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从另一方面说，他从一开始就并非出自本意收养洛觅姐妹，也一直对她们不甚关注，再加上泠玉私奔那件事，心中更是对洛觅厌恶到了极点。甚至从不在他面前提及洛绪一事的太后居然为了洛觅在他面前重提旧事，那件事长久以来一直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去。
李郡想来想去，觉得这似乎算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而他万万没想到，一向自认英明的自己居然被最信任的人——皇后——算计了。
第二日退朝后，李郡就将几人叫到御书房。方才在朝上他只宣布了李泠玉薨逝，却没有急着说洛觅代嫁一事，想来也是心里不是太有把握。
谁知听了父亲的想法，李江行与李沐景竟然一致反对。就连一向不太说话的李毓也主动站出来反对。唯独李原一人没有说话。
李郡看着这几个人，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手出了御书房。
李沐景见李郡离开，伸手叫来御书房当班的侍卫：“昨晚谁来过？”
“这……”
“说！恕你无罪。”
“是。回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
李沐景眉头一紧，回头看了看身后众人：“我去祥宁宫。”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毓立在原地，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像是预示着有事要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心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