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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岂敢爱之(五) ...

  •   朝阳东升,红光覆地,一世盛华。
      秦国重文、重商、重孝义,灾有所挤,老有所依,是为有治之世!
      商人途经,信口而言:“秦国果甚六国,光瞧这富庶的街巷,百姓的丰足,这闹热的劲头,咱走南闯北,也就见过秦人这般气象了。”
      旁边有人答话,牵马溜达在大街上,大着舌头道:“今日可是上巳节,自然是更比往日,不过自商君(商鞅)的秦法行百年余,秦人富国兵强,却是大大的好处,呵呵。”商客狡黠,行贯当世,言语却不失为真。
      沿着石板街一路往前,拐角处,却见一条极为僻静的大巷子,巷子尽头是另一条宽敞的石板街,足可容四五辆缁车并行而不显拥挤,怪异的是,这么宽敞的大街上却少有人来,此时仍是一派清净,偶有行人三两从那处来往,皆是穿着考究,博衣绶带,大袖摆摆,偶有锦盖缁车通行,三三两两招摇,车马上之人俱显衣华贵,一看便不似一般二般人。

      早晨的朝日照耀着那街道,一轮红日冉冉散发着光芒,恢弘的府邸俱笼罩一层淡淡的红光,透露着几许迷离的盛华。
      子蘅站了会儿,问道:“这是?”
      “是王城大街,一路府邸俱是官宦人家。”白伍淡淡的语声从身后传来。
      子蘅点了点头,心下恍然怪不得有别于其他街巷的气派高华,转目街旁四处,果见一处处高门府邸恢弘,白玉大匾高悬,自不是一般的富气。
      心中微动,突然问道:“前面是王城?”待问出了口才发觉自己问了什么,不由的呆了呆。
      “是。”

      朝霞在子蘅身上落下淡淡霞光,驻足了会儿,子蘅转念想起昨日白伍带她来到此地时的尴尬。
      那客栈掌柜在白伍给的小型木椟上瞧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取出了一串钥匙,子蘅未得细看那木椟,想来便是白仲的身份印信之类的东西。
      耗费心机地入住这里,这般大费周章,看来真是下足了血本了。
      “想必这里的货物价值不菲吧。”子蘅忽然扭头道。
      “是。”
      子蘅看他一眼,唇角轻勾:“值了,走。”
      随即做了个撸袖子要大肆搜刮一番的动作,昂然大踏步而去。
      白伍微滞了滞,随即快步跟上。

      回到客栈,不同于别家车水马龙似的混乱,这里依然一派清净,底楼的大堂里没有几个客人,倒是楼上雅间中传出几声清淡嗓音。
      几个穿着干净的伙计低头忙碌着,端着精制的漆具神态自若,但凡入眼,格局自是非同一般,怪不得要看人身份地位才得入住。
      白伍身上挂了不少包好的大件货物,子蘅怀里亦抱了不少,几缕发丝凌乱在额迹,红着脸微急地喘着气。
      两人方一进来,伙计眼里的惊愕足足持续了许久,想来他所见过的客人很少有这么狼狈相的。
      子蘅不去管他,径直抱着东西往木楼上而去,货物甚多,她眼前便有些看不大清前方,可巧不巧的与下楼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对不住了。”没顾上散落了一地的货物,子蘅忙去拉住那被撞了的人。
      “哪里来的野蛮人,没看到有人下来吗。”女子冷声喝斥。
      “对不住了。”看她捂着的胸口,子蘅随即转过目光,歉意道,“你没事吧?”
      那女子一阵恼羞,恶狠狠瞪了一眼:“没长眼睛的东西。”
      子蘅弯身捡东西的手一顿,蹙了蹙眉,继续着手上的归拢。
      白伍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货物帮着拣,闻言不禁亦皱了皱眉。
      “哼。”女子冷哼了声,不看两人弯身捡着东西,随脚踢开了散落在地上挡路的货物,迈步而去。
      见过不讲理的,这么不讲理的还是头一个。
      “哼,看样子就是下等人,也配住这里。”女子裙衫迈过她身旁,撇了嘴径直而去。
      眼角瞥过身上的布衣,子蘅恍悟,但这般赤/裸的嫌恶到底叫人生气,忍了忍,终是忍了下去,全当是遇着了一只母鸡啼鸣,当真啼得难听之极。
      “姑娘自重。”不料白伍出声。
      “哼。”那女子仿似未闻,高昂着“鸡头”而去。

      “黍,不得无礼。”一声低斥,来自上方,八分的威严二分的温柔。
      子蘅抬头,顿见一女子站于楼上俯视着下方,显见是把刚才的事看了个正着。
      微微顿滞,如此女子,只当画中存……即使看不到那蒙巾后的姿容……
      子蘅不由转了转头,顿见白伍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佳人如画,不过也就如她这般。

      “这位姑娘,方才是我的侍女得罪了,告罪。”身美,声音亦美。
      “不碍事。”子蘅摇摇头,只一瞬间便将她全身上下打量,却无一丝瑕疵可寻。
      见多了失神的目光,燕姬温婉一笑,明明柔和的声音却谁都听出了几分居上临下地斥责:“黍。”
      “公……姑娘。”叫黍的侍女应了声,涨红着脸。
      “恩?”
      “黍不敢。”侍女垂首应了声,脸色通红中显然是气愤难平,想来平时怕是没碰到这样的委屈事。
      燕姬莲步轻移,蒙着面部的纱巾无风自动,隐约的绝代姿容。
      在她下得木楼时那似乎是侍女的黍早已跑上去扶上,一主一仆,透着几分不寻常的高贵。
      子蘅倒是也未多猜,但凡能住进此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背景深得一塌糊涂,或许除了她之外。
      “姑娘,抱歉了,是我的侍女不懂事,见谅。”燕姬亲自弯身帮着捡拾散落一地的物品,手指芊芊玉质一般,见此,那侍女惶恐忙躬身跪了下来快速捡起。

      燕姬看了侍女一眼,忽然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起身。
      “果然好剑。”轻柔之音出口,带着满溢的赞叹。
      她凤目掠向一旁,却是白伍随身佩带的佩剑。
      “还好。”白伍微微抬眼。
      “若说世上所有铸剑大师奉为圭臬的湛卢宝剑亦只能说还好的话……”她丹眸一转,盈盈道,“举世怕是再无好剑了。”
      湛卢?欧冶子所铸的湛卢?
      子蘅微愣,去瞧白伍那把不离身的佩剑,她平时只觉是把好剑,没想到竟是传闻中的湛卢宝剑,再看白伍面上的异样,显见她是说对了。
      竟然是湛卢!
      湛卢剑,欧冶子所铸,在湛卢山之上费劲三年时光以神铁和圣水所铸,相传剑成之时长虹贯天、星斗避彩,天地为之变色。
      以其剑之锋利,一剑落而山石分!
      子蘅一时惊异万分,传闻湛卢出,即见血!当日,山塬的河谷地带,若不是事出突然,白伍似乎即将拔剑……

      白伍自小在白府长大,此剑从何而来已然分明,听闻湛卢宝剑曾现身于战场后又不知所踪,原来竟是到了他的手中。
      “公子不用见怪,原以为湛卢宝剑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得以亲见。”望着湛卢的目光闪着莹莹光泽,燕姬解释道,“我兄原也有几把宝剑的仿制品,原也是当世铸剑大师费劲心力所制,但和真正的湛卢剑一比,果真是相形见绌。”
      “相传欧冶子一共炼制了五把宝剑,而湛卢是为五剑之首。”她缓缓续道,“不知公子可有其他宝剑,能否让燕姬一观以解心中所念?”
      白伍看了她一眼:“得其一已不负平生,况其他,天地也会不容。”
      燕姬眼神微顿,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居然真是湛卢剑!其兄苦心寻找终究只落了个空,今日却在此得见湛卢真容,终是无奈一笑:“是燕姬唐突了,公子说的是。”
      剑虽名剑,却也只见她收回起先的惊异目光,缓缓回了神后再不去看它,神态一如方才的自若,那是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无形高贵和端庄。
      子蘅静静看她一眼,从黍手里接过捡起的物品,浅浅而笑。

      “姑娘,车马已经备妥,是否现在出行?”叫黍的侍女脸色依旧红,却也没有再看他们。
      燕姬想了想,转头冲着白伍和子蘅道:“今日上巳之节必然热闹,这位姑娘和公子不出去走走吗?”燕姬做了个“请”的姿势,十分盛情。
      见两人没瞬间应答,燕姬含笑道:“燕姬对秦国风俗不太懂,两位可否陪同燕姬走走?”
      “如此,打搅了。”子蘅想了想,道。
      “这些便让伙计送去姑娘房里吧。”指着堆积在一旁的物品,燕姬道。
      “不用。”子蘅摆摆手,随口冲早已过来探头探脑的伙计道:“收拾一下,送去西城门口窑巷吧,劳烦了。”
      途径西城门时,子蘅偶然探出车窗外,便见母亲携着幼龄儿女歪坐在城门口向着来往客商乞讨,她探在窗外细细看了许久直至那对母女从视线中消失,据她所知,那一带该是窑巷,是征战时征兵的第一站。
      燕姬自然没什么,只白伍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身上一带而过,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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