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逍亭］一夕江湖》妍笑

2、第 2 章

　　2、
　　八月的天气似乎仍然无法摆脱夏日时的善变，乌云从东边开始蔓延，一层一层抹上天空，吞没了所有光亮，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一扫之前的宁静，在昏沉中听来犹是诡异。杨逍皱眉看看天色，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同时落下，马儿受到惊吓，在原地烦燥地踱着步。
　　这见鬼的天气！
　　杨逍暗骂一声，一边安抚马儿，一边四下张望。
　　树林并不大，风吹得枝叶张牙舞爪飞舞，灰色如同帷幕般笼罩天地，雷声不止，闪电狰狞地撕裂天际，远处一抹火光若隐若现，依稀可见房子的轮廓。
　　杨逍翻身上马，往那处走去。
　　有火光就代表有人。
　　有人的地方就不一定太平。
　　尤其，是这种荒郊破屋。
　　杨逍看着它残破的大门与墙壁，摇曳在窗外的火光，在电闪雷鸣的映衬下，简直就像请君入瓮的陷井。他自嘲一笑，打量了眼院子，将马系在屋檐下，伸手推开门。
　　硕大的雨滴颗颗砸下，接成线，连成片，在杨逍刚踏进门的那一瞬间席卷而来，淹没天地。
　　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冷风灌进屋里，吹得火苗四下摇晃，殷梨亭下意识握住剑，抬头望向来人。
　　四目相对，都愣了愣。杨逍先开了口，笑言：“原来是殷兄弟，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殷梨亭放松了戒备，笑着接道：“兄台赶得还真是及时，快进来坐吧。”
　　杨逍掩紧房门，也不客气，在他旁边坐下，将打湿的衣袖凑近火堆烘烤，说道：“这雨来得着实急，幸好还能有这间屋子躲避，若不然可就有得苦受了。”
　　殷梨亭挑了挑火堆，说道：“江南的天气向来潮湿，即使入了秋，也还是变幻无常的。”
　　杨逍看着他的手离开剑柄，微微一笑，说道：“一天之中遇见两次，殷兄弟，你说我们是太有缘，还是这路太窄？”
　　殷梨亭不解问：“兄台此话何意？”
　　杨逍似是而非道：“一条路若是太窄，难免要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了。”
　　殷梨亭奇怪地看着他。
　　雨声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哗哗声。
　　屋里很暗，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火光下，殷梨亭的表情充满疑惑：“路太窄了互相让一让便是，哪有人故意顶头去撞的。再说即便是不小心撞上了，说声抱歉又有何不可。”
　　杨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有趣，有趣极了！”
　　殷梨亭被他前后不搭调的话搞得一头雾水，问道：“说起来还不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杨逍说道：“我姓杨，单名一个逍字。”
　　他答的随意，殷梨亭却倏得从地上跳起来，惊呼道：“杨逍？！”
　　说完他便觉得有些怪异，似乎少了点什么，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剑正稳当当地躺在脚边，连忙俯身拾起，手忙脚乱地指向他叫道：“你……你就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
　　杨逍被他这一连串反应逗乐了，努力憋住笑，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光明左使？那是什么人？”
　　殷梨亭道：“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所做所为乃我武林正派所不耻！”
　　杨逍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原来还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啊。”
　　殷梨亭怒目而视：“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杨逍好笑地看着他正义凛然的模样：“殷兄弟，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难不成每个叫杨逍的都是魔头？”
　　殷梨亭愣了下。
　　杨逍又道：“而且，你见过哪个魔头身上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殷梨亭狐疑道：“你当真不是光明左使？”
　　杨逍摊开手问道：“你看我像吗？”
　　殷梨亭很认真地打量着他，又低眉想了想，良久才摇摇头。
　　杨逍一本正经道：“这不就对了嘛！”
　　殷梨亭收剑歉意地冲他抱拳：“方才是我太冲动了，差点错认好人，实在对不住，请兄台不要见怪。”
　　见他这么轻易就信了自己的话，大出杨逍的意料。
　　他故作大方地摆摆手，说道：“殷兄弟既然没有见过那人，怎就认定他是个魔头？”
　　殷梨亭义愤填膺道：“我虽没有见过，但常听师兄们提起明教中人行事诡异，作风不正，处处与我中原武林为敌，那光明左使又是教中元首，自然也不是善类。”
　　杨逍又问：“莫非你师兄们与他交过手？”
　　殷梨亭摇头道：“这倒不曾，不过江湖中人都是这么说的，想来也不会错。”
　　原来自己的恶名都是以讹传讹这么传出来的啊！
　　行事诡异便是邪，作风不正便是魔，名门正派给他的定位，多么直接了当啊。
　　杨逍不屑地笑了声。
　　旁人说了这话他免不了要给对方点教训，可现在，看着眼前少年稚嫩认真的眼神，除了些许不快外，倒也没觉得有多恼火。
　　雨势小了许多，淋淋漓漓敲在瓦上，风穿过缝隙呜咽，两人围火而坐，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骤然而来的安静让气氛变得分外尴尬，殷梨亭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将错认成大魔头，正想再次道歉，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看了杨逍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木门哗啦一声被撞开，两条人影随之冲进来，重重跌到地上。
　　是他们！
　　杨逍一眼便认了出来。
　　茶寮里那对神色古怪的中年夫妇！
　　他们浑身湿漉，衣服上溅满泥浆，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狼狈不堪，男子仍旧紧紧抱着那个锦布包裹，爬起来拼命地踩熄火堆。
　　杨逍闻到了血腥味。
　　再多的雨水也冲刷不干净的血腥味。
　　就在那两个人身上。
　　男子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冲妻子喊道：“关门！快关门！”
　　女子慌忙应了声，人才刚转身，突然愣在原地。
　　男子催促道：“快点呀！”
　　这一声低吼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女子仰面轰然倒下，一支箭插在她眉心，已立时毙命。中年男子惊叫一声，扑到她身上，连连呼唤：“敏华！敏华！”
　　雨势渐止，天色已恢复了些许亮度，昏昏沉沉中，清晰可见院中站了一条人影。
　　即使看不清样貌，杨逍也能清楚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杀气。
　　刚才他一直注意这对中年夫妇，忽略了屋外的情形，以至于竟然没有觉察到这支破空而来的利箭，而这个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轻易取人性命，也绝非等闲之辈。
　　此刻，他的箭正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