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策（陆小凤同人）》拾

33、谓倾慕

　　整个识海，都被相十三剧烈波动的情绪，给搅得是天翻地覆。
　　须臾间，融融春日碎裂成了片片银光，刺骨的寒风夹带着鹅毛般的晶雪席卷了整片天地，霎时，那些破碎的银光便消失在了这凄风厉雪之中。
　　等到识海内的混乱动荡渐渐平息，展昭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暗叹着问道，“未能及时收服破命亡魂，以致无辜受累丧命——殢兄，可是在自责？”
　　“此事，确为吾之过失。”相十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了腔，他神色黯然声音低沉，“那破命亡魂强夺了他人性命，又替代了其身份，就某种程度而言，她也算是承接了那人的命运……”
　　“是吾失策了。”相十三顿了顿，却是无奈地叹了声，“吾本打算借她之手，将命盘拨回正途，如今看来，却是变数太多。”

　　“人算不如天算。”展昭知道相十三心中的烦闷，当即温言劝慰道，“况且，谁又能知道，这破命亡魂的出现，生与死的逆转，诸人命盘的错乱——所有一切的变故，究竟是不是源自于……天命运数的安排。”
　　“哈，此种言论，吾倒是未曾听闻……不过，却也有些道理。”相十三一声轻笑，心头的烦躁也不由散去了些许，但因自己失职所造成命盘偏轨，他却是无法就此忘怀，“是吾放纵了这破命亡魂，吾会亲手……了结这段错乱的命运。”
　　这几个月来的日夜相处，也让展昭对相十三的阴差职责，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展昭很清楚，因今日之变，相十三断不会再放任破命亡魂肆意行事，他一定会用强硬的手段……来维护命盘的轨迹。

　　相十三静了静，却是对展昭歉意地说道，“展兄，吾曾允你去寻灵气汇聚之地，然则近日之行程，恐怕会有所耽误了。”
　　追捕破命亡魂于地府事关重大，展昭也明白，此乃相十三职责所在，当即微微摇头，摆摆手道，“殢兄何出此言，殢兄心中所急，展某感同身受——殢兄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遭那破命亡魂毒手，展某亦然！如今当以大局为重，展某无碍，殢兄不必顾虑。”
　　他说完，却又微一迟疑，即便开口问道，“只是，那位孙姑娘……是否也如展某这般，将由地府官差来疗养魂魄，以待还阳之期？”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越界了，但相十三深知——展昭那一颗侠义之心，是不可能见人横死而不闻不问的。
　　因此，相十三也就并不意外展昭会有此一问，他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会……修疗署接手魂魄的条件，极为苛刻。”

　　展昭闻言愣怔，“殢兄的意思是……”
　　相十三却一脸风轻云淡，只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枉死者，魂魄不入轮回。”
　　展昭听在耳里，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入轮回？这与还阳一事……有何联系么？”
　　地府的规矩，阳世之人，或许能从某些途径获知一二，但绝不可能有机会窥探到全貌。
　　于是，相十三很是体谅地解释道，“孙秀青的肉身，其生机已然断绝——这一世，她的命盘止步于此，她已经是个死人。地府，是不会将死人的魂魄放还阳间的。”

　　展昭立刻明白过来，孙秀青……不在修疗署收受任务的范围内，她是绝无可能再活转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侠义仁心的展昭立刻就有些失态了，他急切地追问道，“可否有通融的余地？孙姑娘她不是不应该……”
　　展昭倏地顿住，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话……也许会让相十三更加自责，当即便吞下了后半句，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么石姑娘……她躲过了这一劫，应该无碍了吧？”
　　话一出口，展昭就发现，自己转移话题的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他完全就是撞上了剑锋。
　　相十三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得展昭后心儿脊梁骨，是直蹿起一股阴测测的寒意，“阎王叫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展兄以为，有碍否？”

　　静谧的夜里，石秀云的呼唤一直传出去很远，可相十三并没有为她停留。
　　淡淡的月光下，相十三的身影已越行越远，很快，他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见自己绝对不可能追上前方那人，石秀云终于停了脚步，算是暂时放下了一路尾随相十三的念头。
　　望着远处那幽黑的暗，她满心不甘地狠狠一跺脚，“你这个混蛋闷骚傲娇男！”
　　“我是不会放弃的！”石秀云轻咬着朱唇，柳眉就渐渐攒成了‘川’字，“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无伤小哥你虽然瞧上去冷漠寡情，却并非无情之人……”
　　“既然你会对秀青姐动心，甚至为了她的死，差点儿就要暴走杀人……”石秀云想着，脚底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石子儿，“那么，我也应该有机会的……”

　　所以说，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误会，总是在半知半解、不明所以的状况下造成的。
　　人的主观臆测，总是会让事实真相衍生出各种扭曲版本的古怪故事。
　　其实这也怪不得旁人误会，瞧相十三对待孙秀青之死的诡异态度，想来任谁见了，脑子里首先出现的，除却‘倾慕’二字不作他想。
　　就连花满楼，在察觉相十三情绪的惊变时，第一个冒出他心底的念头，也是这个……
　　好吧，或许这念头与花满楼正处于……对上官飞燕情难自已的‘倾慕’中，有着不小的关联。
　　但，会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也是相十三自己一力造成——恐怕没人会相信，向来淡漠寡言的相十三，会为了某个人爆发出那样的惊天之怒！

　　要知道，就算是作为朋友的陆小凤，相十三也不过是应了句，陆小凤若死……他会为其收尸。
　　可现在孙秀青死了，相十三却闪身离去，说要杀人——这不明摆着是要替孙秀青报仇！
　　陆小凤与孙秀青得到的待遇，完全就是天差地别。显而易见，在相十三心目中，朋友的地位和孙秀青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试问，在一个人心里，除却亲朋好友外，还有什么样的地位……会比二者还要高？心爱之人！重色轻友这个词，足以说明产生这种地位差异的缘由。
　　今夜之事，没人会取笑相十三重色轻友，但这‘痴情’的名号，却是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且不管相十三知晓这误会之后，究竟会作何反应，想来他也决计料不到，因着这误会，他给自己招惹来了个撵不走避不开的桃花债。

　　石秀云给自己鼓足了劲儿，立刻便振作了起来，只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来路走去，“无伤小哥啊无伤小哥！”
　　“我说你怎么每一次……”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就念叨个不止，“每一次都偏偏要暗恋上心有所属的人呢？”
　　石秀云摇头叹息着，一脸的动容与不忍，“秀青姐，喜欢的是西门庄主，即鹿呢，看上的是雅狄王，啧，还真是情路坎坷……”
　　可转眼，她就又兴高采烈起来，“不过，我还活着，我能陪着你，也一定可以感动你！”
　　活着的人，总是希望在心上人心里，自己能够排在第一位。尤其是，当自己这心上人的心里头……还住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她更是会战意盎然！为赢得那个最重要的位置，她才不管对手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只会坚持力争到底。
　　然则，死去之人的地位……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石秀云相信，人与人之间有日久生情的温馨，她也相信，这个世上有一见钟情的美好。
　　很久以前，早在石秀云还不是石秀云的时候，她就非常喜欢屏幕中那个孤坐廊檐的白发漠然剑者。
　　当然了，那样的喜欢绝非是什么‘倾慕之情’，可真当石秀云看见活生生的殢无伤出现自己面前时，她的心，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连石秀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这简直跟自虐找抽是别无二致！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却笑得坦然……喜欢，原本也只需要一瞬间的悸动。
　　石秀云一路慢悠悠走着，她追出去不过片刻功夫，走回来却耗了半柱香的光景。

　　花满楼一直不远不近地坠在石秀云身后，他很清楚，石秀云不可能追上相十三，可他还是默默陪着石秀云。
　　正值深更半夜，让一个女孩子孤身待在树林里，花满楼可做不到，所以他保持着距离护卫在侧，谁曾想，竟又让他听到了一个秘闻。
　　雅狄王——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平头百姓能够拥有的！这里头，一定有段鲜有人知的恩怨情仇……
　　花满楼觉得，这样躲在暗处偷听姑娘家的秘密，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
　　他不由脸色微红，当即便悄然返身，静静走回到林间的空地上。
　　一听见石秀云踩在枯枝败叶上的脚步声，花满楼望向来人，温言说道，“石姑娘，夜深露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