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堇色玉汤圆

4、别扭的相处

　　张胜扶着楚湛坐进车里，等他走后，经理们一个个也先后离去。

　　公交车早就停了，醉成这种程度，尹茉也不敢坐地铁，只好忍着肉痛去路边打出租车。私家车呼啸着从身边驶过，尹茉捂着被酒精灼烧的胃部，看着陌生的人群和车流，突然心里一阵灰暗。

　　曾经以为毕业后会是拿着高高的薪水，下班后跟爱人一起牵手坐在公交车里看窗外流逝的街景，回到家里一起穿着围裙炖菜煲汤，深夜挤在沙发里看电视剧，清晨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满室阳
　　光和枕边的那个人。

　　可现实是，自己为了能得到结束实习期的机会而陪一群啤酒肚大叔喝酒，大半夜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拦车，回到那个狭小黑暗没有一丝生活气息的屋子。

　　家？自己哪里还有家，那两个人离去了，自己从此再无港湾。

　　这样想着，尹茉就越发觉得悲凉。

　　深夜总是容易让人放纵自己的脆弱，尤其是在喝醉了的情况下。尹茉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她选择了妥协，失魂地蹲下身，迷茫地看向前方，背影显得无比落寞。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后车门打开，箫远走了出来，弯腰对尹茉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尹茉看着脚前的地面，没抬头，故意忽略他。

　　箫远有些不爽，道：“几年过去了，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怎么还是逃避？”

　　尹茉忽然就生气了，她猛地站起来，小狮子一般地瞪向箫远，咬牙切齿地说：“关你什么事，不要你管！你有什么权利批评我！”

　　“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多余好心来关心你，你爱在这里呆着就呆着吧！”箫远也生气了，黑下脸转头就要走。

　　尹茉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心里顿时失落，千万句话堵在喉间，喊出来却是最简单的两个字。“箫远！”

　　这喊声里带着哭腔，还有浓浓的委屈。箫远略微犹豫，还是松开了握着车门把的手，回头看向她。“你到底要怎样？说句话出来，我没时间和耐心陪你玩猜心思游戏。”

　　尹茉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却没发现半点心疼和担忧，全是不耐烦，毫不掩饰明摆着的不耐烦，心里凉了一大半，胃部跟着剧烈抽搐，忍不住吐了出来。

　　路过的行人赶紧绕远走开，手在鼻前不停地扇动，脸上带着嫌弃。

　　尹茉晚饭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大部分是胃液和茶水，但这已经够让她觉得丢人了，更何况还是在那个人的面前。尹茉边吐边流泪，心里想着自己真是悲惨到极点了。

　　箫远从车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到她手边。“漱漱口吧。”

　　尹茉接下来，微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

　　环卫人员已经走了过来，准备收拾，箫远默默替她付了罚款，又说道：“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偏逞强，这滋味好受吗？你就是倔。”

　　夜风吹来，拂过额上的虚汗，尹茉嘴里含着水，觉得舒服了许多，胸口也不那么堵得慌了，便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摇晃。

　　箫远想着跟她说道理永远说不通，决定不再废话，直接拉住她的手臂，往车边走。“我送你回去。”

　　尹茉条件反射地想说“不！”，抬头看到他脸色阴沉瞪着自己，气场凌厉得吓人，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改口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你没有必要送我回家。”

　　箫远大步往前走，没什么耐心地说：“你也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女朋友？那就不要耍小性子，我没有义务哄你。”

　　尹茉承认，自己的那句话是有些试探成分在里面的，她心底希望的是“虽然不是女朋友了，但我依然关心你，不想你出事”之类的暧昧回应，让自己有一点点认为他还喜欢自己的可能。

　　但是，箫远没有，他回答得冷血而薄情。

　　等两人坐进车里，奥迪重新启动，加厚的玻璃把浮嚣隔离在车窗外，皮质座椅柔软舒服，身边浓郁强势的男人味蔓延过来，让尹茉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在酒力的作用下，昏昏欲睡。

　　箫远看了她一眼，从身后拿出个靠枕，垫在窗玻璃上，道：“告诉我地址，然后睡会儿吧。”

　　尹茉疲惫不堪，也不再僵持，低声报上地址，闭上眼想休息下，却控制不住陷入沉睡。

　　醒过来的时候，尹茉恍惚了很久，只觉自己悬在半空，手臂下的皮肤结实而滚烫。

　　箫远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甚清明的眼睛，问道：“醒了？”

　　尹茉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是被他抱在怀里，正在上楼梯，手臂揽着他的脖颈，指尖贴着他耳侧的皮肤。

　　即便是以前交往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尹茉不禁脸上一红，挣扎着要跳下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箫远也不多说，直接放她下地。

　　尹茉低下头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得继续往上走。身子发虚，腿又软又不听使唤，只好靠着扶手，慢慢往上蹭。细尖高跟鞋敲击水泥地板，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楼梯里的声控灯亮着，黯淡的橘色光芒刚刚能投满狭窄的楼道。

　　箫远把手插进裤袋，跟在她身后，默默走了一阵，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神情模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