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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白夜可以清楚的听到仪器运作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很细碎的从左边的方向传来,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对谈,不算陌生的两个声音。

      ……医生说只要手术的话,是可以去掉的。

      ——

      男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才察觉自己其实闭着眼睛,大脑的神经能够感觉到左手手指有了一些微小的动作,一下两下,从小指直到大拇指,然后他感到有一个人的气息从上方,扑向自己的面颊。

      「学长?」

      ……这家伙。

      全身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的原因,白夜猜想自己的身体应该是被注射了麻醉剂,可是左边的眼角却意外的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他,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那时候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同样对自己管了很多闲事的家伙、也许会死。

      就当作是、他之前救了自己的回报吧。

      「学长?」

      烦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近距离的地方响起,这个时候的白夜,意识已经完全复苏了,他在缓慢的几次深呼吸之后,决定放弃无视这个声音的念头。

      「你靠的太近了。」

      干涉的喉咙里发出了这个沙哑的声音,在睁开眼睛之前,他费尽的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声音上,几秒钟后,那个恼人的气息终于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椅子被拉动的声音。

      眼睛、第一次无法顺利睁开,眨动了几次之后,终于能够承受房间的柔和灯光;白夜看到了一张脸孔,从紧张焦急逐渐转变成平静安心。

      「你的……」

      他记得,自己晕倒前一直想着的是,这家伙的脖子上的血迹、这个人受伤了。

      「没事吧……」

      黑色的眼睛从睁开就盯着床边男人的领口,在那里,白夜并没有看到记忆中的血迹,也没有看到自己以为的伤口。

      原来、是错觉。

      『太好了。』

      很轻很柔,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的这句话在脑海中浮现;白夜丝毫不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自己而受伤那种事情,对他而言比自己受到伤害更加不可原谅。

      所以,白夜不需要任何朋友,有关系的人,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父亲就够了。

      「我没事,身上的血迹是你的。」

      林司阳没有原因的,忽然微笑起来。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错了,不要再重复过去那样愚蠢的行为。

      对或者错,林司阳没有刻意去区分这之间的区别,在这个人、那个人的面前他不会提起关于那个时候的任何一句话,心里却没有回避、不愿想起;思绪浮上心头的时候,他也会记起那时候、开心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是谁都没有料到也不希望发生的;可是对林司阳来说,他并没有后悔,那一天,把那个人捡回家。

      一如现在。

      「笑什么。」

      白夜直视着林司阳的笑脸,右眼的上方又疼痛了起来,他有相当不妙的预感,纠缠不清这几个字渐渐在意识中清晰起来,他知道自己的预感一向好的不灵坏的准。

      这个人的笑容,没法让人讨厌。

      『真麻烦。』

      「不管别人怎么说,学长给我的感觉并不坏,你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搞什么啊!

      白夜恶狠狠的瞪着床边的男人,一直到不得已必须眨眼睛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短暂的几秒钟之后,他张开嘴呼出一口气,发疼的眉角是某种预示,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背脊传来的镇痛,早就结疤的那道伤口为什么、会那么痛?

      『白夜有着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温柔,那种温柔,真不想让我之外的人看到。』

      多久以前,有个人喜欢把这种肉麻的话挂在嘴边,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就算生气的命令他不准再说,最终还是会沉醉在那个人的温柔拥抱中。

      「我需要躺多久。」

      虚弱逞强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至少一个月,叶凡说视情况而定,如果你又像之前勉强离开的话,大概会躺三个月、而且……」

      林司阳顿了顿,用尽量平和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而且你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回去的话,也许又会遇到同样的事情,所以那个地方再也不能回去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林司阳都不会再让这个人随意离开了。

      面对无法反驳的事实,白夜放在被子里面的手掌悄悄的攥紧,感激的话他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只会让自己觉得更可笑,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站在一旁准备为白夜测量体温的护士推了推林司阳,林司阳站了起来,他看着护士小心翼翼的拉开覆盖着白夜的被子,在干净的病服下露出的手掌上,插着细长的输液管,而那个人的手指上则有着细小零碎的伤口。

      「你的皮肤很好噢,而且治愈力也很好,所以那些小伤口过阵子会消失的,不过你背后的那道伤疤不打算去掉吗?」

      女性毫无恶意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也让头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林司阳,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闭着眼睛的白夜没有因此而睁开双眼,他清咳了一声,冷淡的回答着。

      「不用管它。」

      「唉?噢。」

      年轻的女性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在量完体温之后,她打着哈欠离开了房间。

      白夜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开始在全身扩散开来,那不仅是身体上的创伤,精神上也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而显得异常疲倦,他想要好好的睡一觉,不管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好好休息吧。

      林司阳看出了这一点,他尽量缩小幅度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那张逐渐安详、找不到任何情绪的漂亮脸孔,他一点点凑近白夜,在两人的距离只有十厘米不到的地方,他的脸孔停了下来。

      「学长……」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注意……

      全身的酸软让白夜的意义渐渐远离,他任凭有谁的手指撩开自己耳边的头发,任凭那个人用相当好听的声音说着什么,而他,只是不知不觉的支吾了一声。

      好像、答应了什么……

      『学长、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眉角的伤口三天之后就可以拆线了。

      医生的嘴上说着『是男人的话就不要喊痛』手指的动作却异常温柔,白夜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反而是一边的护士莫明其妙的小声说着『好可惜』,另一边的男人居然也应和着她,用更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真可惜』。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医生的手指离开了额头,依然闭着双眼的白夜先是颤动了一下眉毛,果然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抬起手臂,用掌心捂住受伤的地方,指腹触摸到了那道伤痕,手指的触觉告诉他这道伤口并不算长,从眉毛的上方一直延伸到眼角上方。

      「情况不错,没有伤到眼球所以不会有失明的危险,不过伤口太深了,不做除疤手术的话,它会一辈子跟着你。」

      白夜听到了这样的话,没有犹豫就睁开了左眼,对面是医生竖起的镜子,他看到自己的半边脸孔,面无表情的自己;接着捂住右眼的手也放了下来,整张脸孔以对面对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比想象中更长的伤口,赤裸裸的成为他脸孔的一部分。

      过去被无数人羡慕、嫉妒、甚至想要占有的脸孔,终于不再毫无瑕疵。

      白夜、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如果你想要做手术去掉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

      「不用了,这样很好。」

      再一次仔细端详自己脸孔的青年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其它三人都吃惊的一句回答。

      「为什么啊?!那道疤多难看,医生好心建议你耶!」

      护士用高分贝的音量喊出了自己的忿忿不平,医生瞥了白夜一眼,只是拿开镜子摆在一旁,同时用警告的口吻看着写着一脸可惜的林司阳。

      多管闲事这四个字,他已经懒得说了,看这家伙的表情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如果担心钱的话,我——」

      「跟你无关,也不是钱的问题。」

      这样的话,让林司阳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看吧、我就知道。

      医生用眼神这样示意林司阳。

      白夜恶劣的顽固性他早就发现了,在这个老是板着一张脸孔,话也不多的人的身上,他感觉到很多复杂的情感;这个人讨厌被人同情、也不想与人有多余的交往,一点都不任性,脾气说不上恶劣还是冷漠,无法让人讨厌,也不想去喜欢这个人。

      最莫名的是,他会擅自走出病房,一个人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就算没有星星,他也会抬起头看着什么,每一次都要让自己强忍着怒火与疑惑,强硬的把这家伙拉回病房。

      这种人,叶凡还是第一次遇见。

      故意让别人讨厌自己的人。

      「司阳,别管他了。」

      这句话能起到任何作用的话,自己也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那不说手术的事情。一个礼拜之后,你会搬到我居住的别墅。有一件事情我想说出来的话,你会生气,所以在开口之前,一定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就算你想揍我,也可以,不过得等到你的伤全部好了之后。」

      啰嗦的男人。

      白夜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对于要搬进林司阳的别墅这件事情,他在醒来之后强烈抗议,却被林司阳用『学长想要还我医药费吧?那就在我家打扫房间抵消吧。』这样的理由理所当然的回绝了,面对笑容温柔却态度坚决的男人,白夜在病房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重重的把枕头丢向了紧闭的房门。

      「你说出来我再考虑揍你哪里。」

      唔——好可怕的感觉。他想叶凡没有说错:白夜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事情。你现在的工作,还有你父亲的病情都……」

      随便就成了他人调查的对象,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秘密,在别人的口中成为一种变相的『筹码』——林司阳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

      会想要知道『白夜』的事情,并不是出于简单的好奇;林司阳在拜托侦探社朋友的时候,没有产生太多的想法;直到朋友把一份五六页的资料交给他,上面有关『白夜』这个人的很多事情变成铅字展现在以前,林司阳、后悔了。

      抱着就算被一拳打在脸上的觉悟,他也要说抱歉,这种愚蠢可笑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林司阳觉悟的闭上眼低下头,一旁的医生想要说什么,却被他阻止了。

      不管是被揍还是被讨厌的准备,他都做好了。

      豁出去了。

      呼吸、似乎比秒针的走动更迟缓,沉重的呼气吐气声伴随着吞下口水的声音,在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似的男人的耳边徘徊,他以为过了几分钟,对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

      这是、无奈叹气的声音。

      逐渐抬起来的眼睛,看到一张找不到波澜的脸孔,白夜并没有生气,当然也没有其它情绪。

      「那些事都不是秘密,也没有保密的必要,跟你住在一起的话,迟早会知道的,不过是提早一点时间而已……所以『揍你』这个特权,留着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

      白夜用谁都没有聊到的淡然口吻给了林司阳这样的响应,女护士耸了松肩膀,转过头就捂住嘴忍不住闷笑了;医生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喝了一口花草茶,肩膀也明显在隐忍颤抖。

      林司阳是最意外的人,然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很夸张的握住了白夜的肩膀,有些亮光的黑色眼睛直率的紧紧盯着眼前这双总是没有太大情绪的双眼。

      「学长你刚才是说你愿意跟我一起住了?!叶凡你要作证,他刚才说了对不对!」

      「喂喂、你别像个小孩一样!」

      叶凡都有把自己手里的茶杯砸过去的冲动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丢人!

      「你既然知道了我父亲的事情,那你也应该猜到了我需要很多钱。」这也是白夜肯妥协的另一个原因:他需要钱。比起每天在酒吧或者乐器行打工,这个叫林司阳的男人给自己提供了更好更快的赚钱方式。

      「在还清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之后,接下来的工作你必须支付我工资,工资按照时间与别墅房间的多少来计算,这样可以吗?」

      为了某种利益而退步,并不意味着他接受这个男人无理由的同情,用『好意』做借口,只会让他更想彻底的拒绝。

      「成交。」

      对林司阳而言,他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对白夜而言,他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更有利。

      这不是『交易』,虽然看起来很像,可是在这两个人的心里,却没有人把这件事当作一场交易,因为他们并不讨厌对方。

      或者说,好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在很久之后,白夜会抚摸着眉梢的伤疤,用试探的口吻这样问着。

      如果那时候我拒绝你的话,怎么办?

      那就让叶凡随便编个理由把你留在诊所,直到你同意为止。

      林司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得意。

      我说、还是做手术把伤口去掉吧,真的很可惜。

      我说了很多次了,不、需、要,你再啰嗦的话我就用刀子在左边也划一道同样的伤口。

      ……提琴?

      拉响的前奏缓缓而悠扬,每一个音符都表现着演奏者的技巧,颤音与长音被温柔的融合在一起,以为会断开的地方,却又出现了下一个音符;这是他很熟悉的一首歌,很早很早、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用完美的技巧拉奏着这部分的前奏。

      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听着自己熟悉的节奏。

      坐直的身体从背脊传来一种并不陌生的酸疼感,放在腿上的手以极缓慢的速度有了动作。

      他知道,那个人的前奏快要结束了。

      以为早已僵硬的手指,不知不觉已经抬起,在指尖与冰冷的琴键接触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胆怯都消失了。

      重复着、重复着,大拇指与食指的跳跃。

      他还记得这首歌。

      在他们交往的时间里,只有一次,林司阳问过这句话。

      『你讨厌我吗?』

      那仅有的一次,白夜并没有把答案告诉他,只不过那个傍晚,白夜很难得打电话叫了外卖,他说我今天不想做晚饭了,就吃匹萨吧。

      二十分钟之后,在匹萨送到之前,林司阳从厨房里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新买的花式餐盘上,是份量满满的意大利肉酱面,放在白夜面前的盘子比放在他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多了足足一倍的量,不论是面还是肉酱。

      干吗、你就算想要道歉,也不用这样讨好我吧,我胃口再大也吃不下那么多,一会儿还有匹萨。

      白夜拿着叉子愉快的卷着细长的意面,被食物满满裹起来的餐具在送入口中的一瞬间,味蕾变成一个个很小的灯泡,闪出金黄色的光芒,每一个闪烁着的灯泡都象征着他的心情。

      没关系、等匹萨送来了,我负责全部吃完。

      林司阳漫不经心的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肉酱面,脸上有着不以为然的微笑,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

      吃撑你——这句话听起来总有调情的味道,所以白夜决定不说出口。

      当大别墅变成小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白夜第一次开始打扫这间别墅的时候,砸坏一个古董花瓶;第二次摔碎了七个法国生产的水晶果盘;第三次踩坏凡高的名画『向日葵』的复制品;第四次……在他差一点把母亲最重要的小红晚礼服烫出一个窟窿之前,林司阳及时阻止了这一惨剧的发生。

      因为父母都不在国内,所以他现在是这幢别墅的主人,三天之后,双亲会从澳大利亚归来参加他的生日PARTY,那一天他不打算在母亲可怕的尖叫声中度过。

      「学长是不是以为,做了那些事情我会在盛怒之下把你赶走?」

      林司阳的拿着电熨斗,他让滚烫的平面小心翼翼的滑过艳红色贴身晚礼服,来回几次,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很熟练;白夜看着他按下了电熨斗的开关,然后把那件看起来犹如崭新亮丽的晚礼服挂回衣橱里,他想,这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只有有钱少爷的气质罢了。

      「那种事情、你平时做惯了吧。」

      除了脸跟身上的名牌还有那身无处不散发的气质,与林司阳这个男人在这二十天的相处之后,白夜对他产生了不少想法。

      能把家务做的很好、经常比佣人们早起准备好大家的早餐且手艺极佳的少爷;草稿一画就是十几张最后统统成为废纸被装进垃圾桶,十几件构思里只对一件满意的设计师;让女性友人扑进怀里大哭而哭湿了半边衬衫却丝毫不在意、反过来还要安慰对方『没关系』的大好人;半夜里被从前的学弟一通电话叫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满身全身都湿透了,第二天学弟拉着女友来道歉,冷眼旁观的白夜才知道,原来这个好心又仗义的学长昨晚为了救他想不开的女友,跳进了河里……

      结果几个小时之后,白夜端着煮好的姜汤敲响了男人房间的门。

      白夜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善解人意过了头还是其实就只是一个没有大脑的白痴,爱管闲事爱充好人的人他见多了,可是像林司阳这种蠢过头的笨蛋,白夜无法对他作出任何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论断。

      只不过……只不过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个人。

      「岔开话题可不行。」

      林司阳关上了衣橱的门,转过身就看到一张神情很冷、明显写着拒绝回答的脸孔,这个人的这个表情,在他们相处的近三周以来,他看过无数回,也知道了,那只是这个人的假面而已。

      虽然经常故意敲碎厨房的餐具,可是事后却独自一人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这个时候他会要求自己单独去完成这件事,在确定就连角落的碎片也扫干净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厨房;在知道园丁大叔在花园里抓到一只流浪的野猫之后,他每一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拿着牛奶与谁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买来的鱼干,在花园的一角抱着那只小猫,安静温柔的喂食;每周四的下午都会无故消失,很晚才会回到别墅,在那之前他会告诉厨师,今晚不用准备自己那份晚餐了,夜深人静推开别墅的门,也没有吵醒任何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有昨天,明明是女仆打碎的花瓶,这个人却坚持是自己的过错——

      在那张冷漠的脸孔下,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好像、越来越想要了解这个人了。

      「我们当初说好的,在你赚到足够支付伯父的手术费用之前,都要在我家打工,所以就算你把这幢房子拆了,我也不会赶你走……不过到时候恐怕你得待更久才能赔偿那些被你弄坏的东西。」

      这个男人——白夜有一种冲动,想把手边的电熨斗砸过去;这就是林司阳的另一面,过分温柔却不愚蠢的男人。

      「换个话题。」

      林司阳走近白夜,声音里渗入一点神秘一点听起来心情愉悦的情绪,白夜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手里原来还拿着一封信,刚才一定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的关系,所以才没有看到那个红信封。

      「这个、请你收下。」

      微笑着的男人把象征喜庆色彩的信封放在了白夜的面前,却不催促他打开一看究竟;白夜微微眯起了双眼,左眉上的痕迹异常明显,经过三周,这伤口早已结疤,而他依然没有消除的打算。

      「情书还是交给女人吧。」

      冷冷的哼调从那张薄润的嘴唇里发出,打量的眼神里偶尔会透露出深沉的让人无法理解的光芒,这明明是故意挑衅的玩笑话,这个人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其实很认真。

      面对看起来对信封里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的前辈,林司阳想要苦笑却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被这个人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来响应自己,好像快变成家常便饭了,偶尔对亲友诉苦的时候,也没有人安慰反而一个个嘲笑他自作孽。

      『既然这样不满,那就让他走,那个人又不是童话里的长发公主,你更没有必要成为囚禁他的巫婆。』

      陈臣的话,每一个字都说进了男人的心里。

      当时,他并没有反驳,只是拿着用惯了的铅笔,在什么都没有的白纸上随手涂鸦了一座城堡。

      格林童话的故事里,长发的公主站在囚困着自己的高耸城堡里,她总是用向往的眼神望着眼前遥远的一切,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无论她怎样用力伸出双手,却始终无法触摸到那些风景;在王子到来之前,公主想要更加靠近地面的话、只有纵身、跳下城堡。

      纵然粉身碎骨。

      林司阳告诉自己:我想要做的,就是那个在公主跳下去之前,紧紧抓住她的长发的巫婆罢了,然后,陪着公主耐心的等待王子的出现。

      因为、他无法成为那位王子,他的手想要抓住公主的长发,却在抓紧的一瞬间,从手心长出了荆棘,不但刺伤了自己,那鲜红的荆棘更会沿着着金黄的长发向上攀升,狠狠的伤害城堡里的公主。

      所以、他只想成为巫婆。

      「是邀请函。」

      林司阳拿起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烫金的邀请函,他知道如果不那么做的话,那封邀请函一定会持续平躺着,直到佣人把它交给自己;对白夜而言,没有兴趣的事情绝对不会去接触。

      何况,这个人其实讨厌人多的地方,林司阳听亲密的女性友人说过,从前在大学里,听课的时候,白夜一定会选择最角落的座位,就连午饭也从来不会去食堂,经常会有人后辈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教学大楼的后面,静静的吃着面包。

      『白夜从某方面来说,真的是个性很孤僻的人噢。』

      亲友的劝诫在男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扯动了一下嘴角,看着白夜拿起请帖快速看了一眼又放回了信封里,在那张有着凌厉感却意外漂亮的脸上,渐渐浮出了一抹冷笑。

      「生日快乐,不过这个还给你,没兴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学长只要站在想要站的地方就够了,我不会刻意介绍你也不会让你为难,但是无论如何,都请你参加这个宴会。」

      林司阳没有说谎,前几天开始策划生日宴会的时候他就想着该如何让这位顽固的前辈加入他们之中,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一个人站在角落也无所谓,只要能看着这道身影,自己就会安心。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就算住在这里也没有参加你生日PARTY的义务,而且那天我还要打工。」

      这样说着的白夜冷下了表情,他的确是厌恶喧闹的环境,陌生的人对自己投来复杂的目光,不论是好奇打量还是想要主动靠近的,他全部都没兴趣。

      他想要的,不过是拿着自己应得的工资存起来,用尽可能缩短的时间解决父亲的手术费;上一周,医生把最新的报告拿给他看,因父亲的病而稍稍自学过的白夜看着手里的报告书,他知道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医生说:白夜,如果你有办法借到钱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刀了,手术成功的机会会更大。

      白夜说: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没有事的话,我该出去打工了。」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会随便浪费,要去找更多的兼职,就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打工也没关系,要更快更多的赚钱,在自己倒下之前,一定要把钱交给医生——

      林司阳从白夜的眼睛里看到了异样坚定的光芒,他可以猜到这个人最近忙于打工的原因,也很想要提供援助,可是几次主动提出总是遭到拒绝,到最后他觉得前辈的眼神差不多都想要杀人了。

      「学长的打工,是唱歌吧,在酒吧里。」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夜一愣,顿了顿才支吾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下一刻,他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有阴谋。

      这样的预感最终在三天后,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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