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爱》树海之鱼

6、第 6 章

　　（六）

　　宋宇慧在回来的时候一直想着应该和苏洁怎么说。

　　对不起，苏洁，我们暂时分开一下好吗？

　　对不起，苏洁，我现在才发现，我最爱的人不是你。

　　对不起，苏洁，我不是不喜欢你，但是我更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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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说了。这段分裂的感情再拖下来，只会像黄梅雨一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弄得粘粘糊糊的。

　　今天早上她心急火燎地冲向医院时，那种手在发抖腿也在发抖的感觉现在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她怎么能失去她？她无法想象。

　　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在一起，走下来的，不是只剩下她和她吗？

　　苏洁才是半路加进来的。

　　想到这里，宋宇慧觉得开始有理。

　　对了，还可以把房子车子都留给她。什么都放弃没有关系，最主要的是，她能和周凌重新理直气壮地在一起。

　　每当她看着她日渐瘦削的面容，她眼睛里不经意间的寂寞，她一个人在酒吧的吧台上唱着情歌，还有她家烟灰缸里堆得掉出来的烟头，心里就隐隐发痛。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以前的周凌不也有过和霍莉莉一样鲜活饱满的脸，有过灿烂的笑容？她现在就像一株慢慢在枯萎的植物，她的爱，也无法阻止。即使在夜晚，两人不停地攀上欲望的巅峰，但过后的寂寞却是加倍的。两人中间的影子，永远是一条填不了的鸿沟，补不上的裂缝。

　　她感到内疚，负罪。失眠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有好几次咬咬牙，想给她介绍女朋友，想和她正式分开，但握着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她自私地享有她的爱，并嫉妒假想中她有可能会交的男女朋友。她只希望她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始终是她。

　　可是，她都给她带来了什么？

　　看到今天早上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憔悴的她，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再也不想这么下去了。

　　无论如何，也要和苏洁说清楚。就算她打我骂我也好，再不想辜负她，看她枯萎下去。只要苏洁成全她，她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愿意。

　　宋宇慧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站在家门前，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打开门，却意外发现沙发上坐着苏洁的妈妈。

　　“阿姨。”

　　“宇慧，你回来啦，我妈今天去看了病，医院离这里近，所以我把她接过来一起吃晚饭。”苏洁从厨房里探出头，笑道。

　　“哦。”她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阿姨，喝茶。”

　　老人点点头。自从苏洁和父母从硬对硬到冷战，到和解，到家里人默认后，冯妈妈出现在她们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对宋宇慧的态度也渐渐和颜悦色，开始对着她叨家常。

　　“宇慧，我这个女儿虽然脾气有点坏，但是很死心眼，你可要好好对她啊。她在我们家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她爸把她宠坏了……”

　　这是老人念叨得最多的话。

　　“阿姨，您先看看电视，我去帮苏洁的忙。”

　　“你刚回来，还是休息一下。让苏洁做吧。也不是摆什么酒席，不打紧。”老人关切地说。

　　“妈，你这么快就向着外人啦？”苏洁调皮地笑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跟我贫嘴。”老人笑眯眯地说，脸上的皱纹像一朵菊花舒展。

　　宋宇慧握着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宇慧，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老人的眼尖。

　　宋宇慧有点失魂落魄，但很快恢复常态。她笑笑：“可能是近来工作太忙，有点累。”

　　“忙可要注意休息，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老人絮絮不断地说。

　　宋宇慧谦逊地附和着。

　　周凌……

　　对不起…………

　　辜负她还是辜负你，这两样，我都无力去承担。

　　宋宇慧头脑里一片空白，心里像堵住似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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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凌厌倦在酒吧中的唱歌。

　　夜夜笙歌，是别人的笙歌。她的歌声不过是灯红酒绿的一丝点缀。野心一年年被似水流年洗淡，梦想像一篮渐渐缺乏水份而枯黄的青菜。

　　火花到了不得不熄灭的时候。

　　失去期待，才会想安定下来。

　　周凌应付任务一般心不在焉地唱完歌，走下台。

　　――HI，好久不见了。

　　苏洁在卡座里向她招手。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围着长长的围巾，眉目清丽逼人。像服装杂志上的模特。

　　――好久不见。宇慧没和你一起来吗？

　　周凌有点愕然。

　　――宇慧送我爸妈去我大哥家了。我一个人无聊，就来这里听你唱歌。我也很久没听过你唱歌了。

　　苏洁嫣然一笑。

　　――呵呵，唱来唱去还不是一个调子？

　　――我想起以前我和宇慧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间酒吧。你那天晚上还唱了两首歌开我们的玩笑呢。

　　苏洁笑道。

　　――是啊。

　　周凌陪着她笑。

　　――转眼就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以前没想过两个女子也可以一起买房子生活，一起过得很好。我那时还很悲观，以为我和宇慧将来都免不了像别人一样，结婚生子。

　　苏洁的眼波在灯光里特别明亮。

　　――路是自己走的。管别人说什么。

　　周凌眼睛游移，随意地附和一句。

　　――是啊。所以我妈都气病了我还是要和宇慧在一起。我想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我们的。我会过得很幸福。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宇慧对我更好更适合我的人。现在我家两位大人终于投降了，我妈对宇慧现在比对我还好呢。前几天还唠叨我太懒了，不要累着宇慧。

　　苏洁笑吟吟地说。

　　――老人嘛，都是希望儿女过得开心的。

　　周凌的笑容在灯光里微微颤抖了一下。

　　――嗯。你看，这个戒指好不好看？这是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挑的，我一个，宇慧一个。

　　苏洁兴致勃勃地把无名指的戒指给她看。

　　戒指上的小粒的钻石折射出一道寒冷的银光，映进周凌的眼睛里。

　　――确实很好看。很有眼光。

　　她机械地回应着她的话。

　　――周凌，现在有女朋友没有？你不会还想着紫佳吧？

　　苏洁的话题转向她。

　　周凌一愣，笑了一下。

　　――紫佳都移民了。听说生了一对双胞胎。过得很好。不需要我多此一想。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你身体不太好，我和宇慧都很担心，有个人照顾你我们也觉得放心。

　　――呵呵，不急不急。

　　周凌笑道，眉目间风平浪静。

　　――不好意思，我又该上去唱歌了。你随便。

　　――我再坐一会也要走了，宇慧该回来了。

　　苏洁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周凌接下来要唱的歌曲是《爱与诚》。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幽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像在月光下的白梅，清冷而倔强。

　　…………

　　别再做情人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

　　做只宠物至少可爱迷人

　　和你不瞅不睬最终只会成为敌人

　　沦为旧朋友是否又称心没有心只像闲人

　　若有空难道有空可接吻

　　这预告 发自虔诚内心

　　…………

　　依然是丝缎般滑过肌肤的美丽声音，像鲜花大朵大朵地开在空气中。

　　周凌专心致志地唱着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存在。酒吧消失了。灯红酒绿的夜晚消失了。世界也消失了。

　　只剩下她自己。

　　直到结束，她才感觉自己的脸有点湿湿的，不禁诧异地摸了一下，原来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