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爱》树海之鱼

4、第 4 章

　　（四）

　　周凌每星期的周一、周三、周五、周六去酒吧唱歌，从晚上八点一直唱到十二点。

　　空余时间很多。练歌，唱歌，上网，吃喝玩乐……平稳得让人心慌。看不到尽头也回不到过去。彼岸越离越远。

　　周凌在这一年来常常感到莫名的厌倦。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么坚持着究竟要干什么？

　　越来越讨厌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发愣。唱歌时，和朋友们一起疯时还好打发，但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一打开门，寂寞便排列成队欢迎她回来，抱得扎实。抱得没有任何空隙。淹没其中，防不胜防。

　　静寂的空气，咒语情话，投再多下去也完全不会反弹回应的四壁，空荡荡的歌声，冰箱里堆积的大批速食食品，蒙上灰尘的桌子，还插着几个月前干枯花朵的花瓶，吃了一半的乱堆在桌子上的零食，横七竖八到处都扔的拖鞋…………

　　它们全都静静地冷漠地看着她，就象看同类。

　　即使有一天她发生意外死在这里，长时间也没有人发现吧。发现了，也不过占据报纸小小版面：单身女子公寓暴毙七天，无人知晓，尸体发臭。

　　她不寒而栗。

　　什么时候变得害怕孤单了？那曾经以前是最引以为傲的。

　　才不过短短一两年时间，怎么全变了？

　　哦，对，只有宋宇慧在身边时，才会感觉安心。

　　她会伸出修长的手臂抱着她睡觉，还会和她互损，斗嘴，打闹，会一起去尝试美食，看午夜场，会一起做饭，会去散步，会给她吹干洗湿的头发，会一起去三亚潜水，一起去阳江吃海鲜。会拖地板。会买新鲜的蔬果塞满冰箱。会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唱歌。……

　　她在的时候，房间就象活起来似的。笑声说话声，春风一般散满每个角落。

　　周凌也是很开心的。

　　――周凌有一天在给宋宇慧写信，写着写着，突然被人拿进文具盒里面了。

　　――周凌养了一只黑色的小鸡，有一天，黑色的小鸡张开翅膀，哇哇哇的叫着飞走了。

　　…………

　　她喜欢在枕边，温柔地从背后搂着她，现编一些冷笑话逗她。自然，她编完之后，就是被周凌下手痛殴的结局。

　　两个人就象小孩子似的打闹着。那时是最温暖贴心的。

　　可惜……

　　周凌知道宋宇慧爱她。但，宋宇慧还有一个苏洁。

　　她的欢娱是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偷来的。

　　那个女人，安安稳稳地守在宋宇慧身边，理直气壮地挽着宋宇慧的手臂接受朋友的调侃与玩笑。她占有着她大部分的白天和黑夜，她的手臂，她的枕边。或者下辈子。

　　她晚上会睡得很甜美。做了恶梦伸出手不会像她一样，只摸到空气。

　　她就像一颗最耀眼的刺，放在哪里都能看得见。它让周凌的快乐时时半途而废，心里空气突然被抽走似的难受与疼痛。

　　宇慧，是别人的另一半。

　　不是你的。周凌。

　　――我们算什么关系？

　　她认真地摸着宋宇慧的脸。

　　――当然是方便面与调味包的关系了。

　　她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调侃似地笑道。

　　――好听一点叫外遇，俗话一点叫偷情或者奸情，是吧？

　　周凌掀掀眉笑道。

　　――又来了。我们不说这个，好吗？在一起要开心的。

　　她捏着她的脸，吻她。

　　然而，周凌终究学不会难得糊涂。

　　华丽的肥皂泡升得再高也会破灭。

　　-------------------------------------------------------

　　天色还没有亮。窗外一片混沌初开的铁蓝。稀疏的树枝直刺刺地刺向天空，一弯浮水印般的弯月淡淡地印在枝头。

　　周凌光着脚踏上地板，刺骨的寒气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掀起一角窗帘，层层叠叠的灰色的钢筋森林浸没在灰白的雾气中，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打扫街道的嚓嚓声格外刺耳。

　　“天还没有亮，多睡一会儿吧。”宋宇慧在床上带着睡意说。

　　“口渴。喝水。”周凌拿起桌上喝剩的纯净水，狠狠灌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流下喉咙，寒意渗透五脏六腑，让她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又不听话了。我不是叫你今天不要喝冷水的吗？”宋宇慧以手支起头，一边揉着眼睛。

　　周凌没回答，懒洋洋地走回床上。

　　她把她搂进怀抱中。柔软，温暖，带着春天吹过原野的清淡香气。

　　周凌把冰冷的手伸进她的胸脯。

　　――周凌，你是不是打算今天早上的早餐让我吃红烧猪手？

　　宋宇慧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吓了一跳。

　　――哼。小气鬼。别人经常说什么给你摘下满天星，我现在不要你飞天摘星，只要你暖暖手而已。

　　周凌笑道，手仍然在她胸前留恋不舍。

　　――好女不和无赖斗。

　　宋宇慧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周凌软软地爬上她身躯，眼波流动，手指轻轻解下她的睡衣的扭扣。

　　正在这里，手机的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宋宇慧随手拿起手机。

　　――……今天中午……回来……

　　手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苏洁爽朗明快的声音。

　　周凌没趣地从宋宇慧身上爬下来。

　　――……嗯……好。好。

　　周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周凌，苏洁说她今天中午回来。

　　――你说了和我一起过圣诞的。

　　――周凌，过了圣诞，我休假，陪你去香港。

　　周凌的脸象一朵灰败清冷的花朵，无动于衷。

　　宋宇慧正要说话，手机的短信铃声“叮”的响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还是苏洁。

　　――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按时吃饭？如果你变瘦了，我可饶不了你哦……

　　周凌突然猛地抢过她手里的手机，狠狠地使劲往地上一摔。手机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啦”声。

　　然后房子里恢复冷清。

　　――周凌……

　　宋宇慧心痛又无奈地看着她。

　　周凌背过身去。

　　宋宇慧靠近她，紧紧抱着她。

　　她小小的身子倔强地绷得笔直，使劲用手想掰开她的手。但没有成功。

　　――周凌……

　　宋宇慧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错。她的心里涌起深深的歉疚与绝望。

　　就象被困在一个地方，往哪都找不到出口，每一条路，都通向死胡同。

　　――周凌我要放开你。

　　――周凌，不要离开我。

　　有两种声音同时在她脑海里象两个不停辩论的人，针锋相对，不肯相让。纠缠在一起。

　　宋宇慧，全是你造成的。一切都是你的错。

　　宋宇慧，全是你造成的。

　　…………

　　宋宇慧感到头又开始疼了。